《水浒傳》忘記是什麼時候看的第一遍了，但《魯提轄拳打鎮關西》，應該是初二的課文。

初二，那是1998年，22年前的事了。

這篇課文講的是，魯達和史進及李忠喝酒，聽得旁屋有人哭，找來一問，原來是金翠蓮被鄭屠戶鄭大官人“虛錢實契，要了奴家身體”。魯達有心幫他們，把帶的五兩銀子全拿了出來，又向史進借了十兩，還覺得李忠太小氣，把他拿出來的二兩“丢還”。

（劇照）

第二天一大早，就到了金氏父女下榻的酒店——哦，是住的地方——坐在店門口，守了兩個時辰，生怕店家去阻攔。之後，到了鄭屠那裡，先要十斤瘦肉，細細剁作臊子；又要了十斤肥的，也剁了。還要十斤寸金軟骨，不要一點肉在上面。鄭屠笑着說，你這不是來消遣我嗎？魯達說，“灑家特地要消遣你”。

然後，兩人鬥毆，魯達三拳打死了鄭屠，還說，丫的你裝死，待我過陣再收拾你。

學課文時，印象最為深刻的是：

卻便似開了個油醬鋪：鹹的、酸的、辣的，一發都滾出來。

也似開了個彩帛鋪的：紅的、黑的、绛的，都滾将出來。

卻似做了一個全堂水陸的道場：磬兒、钹兒、铙兒一齊響。

老師呢，也隻介紹小說的寫法，隻總結中心思想：

魯達愛憎分明，剛爽豪邁，見義勇為，扶危濟困，嫉惡如仇，慷慨大方，重義疏财，勇而有謀，粗中有細……

完全沒有去想，這些話前面的——

撲的隻一拳，正打在鼻子上，打得鮮血迸流，鼻子歪在半邊；

提起拳頭來就眼眶際眉梢隻一拳，打得眼睖縫裂，烏珠迸出；

又隻一拳，太陽上正着……

這麼暴力，真的适合十五歲的半大少年學嗎？

更不要說，魯達這麼搞，将大宋的法律置于何地？為何課文隻節選到他逃跑為止，不說有人遞了狀子到州衙呢？

好歹像魯迅所言，留個光明的尾巴，讓人知道大宋不是法外之地啊。

（劇照）

據說，這篇文章，現在已被删除了，我沒有去考證，但再次拿起《水浒傳》，除了想到上面那些已被讨論得很多了的，我更想起，為何選課文的人，當時并不覺得有什麼不妥。

記得一本書的标題，《千古文人俠客夢》。

俗話說，百無一用是書生，很多人考不上進士當不了官，卻又時刻要把家國天下挂在心頭，怎麼辦？

他們隻能期待有明君，有清官，有俠客。

明君和清官，間或會出現一個兩個三個，但在現實生活中，俠客，卻幾乎沒有。

為何？

韓非子早就說了，俠以武犯禁，明君和清官，是不會容忍無視法紀的俠客的。

但文人們，可以創造。

魯達，無疑就是其中一個。

但隻能算是後輩了。

（劇照）

如果說曹植《白馬篇》裡的“白馬飾金羁，連翩西北馳。借問誰家子，幽并遊俠兒”，還在必要時為國效力，那麼李白的十步殺一人，千裡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無疑就完全滿足了文人以及常受欺負的小百姓們的期待了。

隻是，他們沒有金氏父女幸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