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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文思傑
“喂,你有什麼工作機會給我介紹嗎?”
2014年冬,秦工約我見面,戴着依舊光彩的琺琅架眼鏡的他,已是頭頂寸草不生的中年男子了。一落座,便直奔主題。
我有些不敢相信,那個當年意氣風發的技術經理,居然會淪落到開口問我這個曾經的下屬給介紹工作。
“秦工,”我依舊以尊敬的口吻問道,“您怎麼會……怎麼會這樣了?”
他的眼簾沉沉地垂下,擋住了原本就黯淡無光的眼神。
“已經有大半年沒有工作了。”這聲音簡直就像蚊子哼一樣。
我張口結舌,夾着滴着暗黃色油汁的雞塊的筷子,也頹然地放下了。
秦工會大半年沒工作!這要是放在當年我和他剛認識時,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1
2005年4月,我剛來上海工作不到一年便“裸辭”了,所幸沒失業太久,就應聘上一家在業内規模頗大的自動化工程公司。這家公司年産值近兩個億,員工足有百來号人,光負責設計調試的技術工程師就有二三十個,我光榮地成為其中的一員。
給我作入職介紹的是技術總監童總,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人,說話慢條斯理,後來聽說是老闆從某著名研究所挖來專門“鎮守”技術部的。
“你的直接領導是秦工,技術經理。”他沖我優雅地笑了笑,接着說道,“現在他在外面出差,以後你會見到他的。”
童總特意在“以後”兩個字上加重了語氣。可惜我涉世太淺,根本不能體會這“以後”是多久,還鬧了笑話。
“哎,阿山!”入職一周後,一天我在食堂排隊打午飯的時候悄悄問一個新同事,“你見過咱們技術經理嗎?”
阿山比我早報到一周,也是我到這個公司最先混熟的哥們。此刻他正盯着食堂阿姨那盛着褐色大肉圓的勺子,被我這麼一問,不禁愣了一下,悻悻地扭過頭說道:“沒見過,我進公司的時候他已經出差去了。”
“啊?”我驚訝地叫道,“那他不是半個月沒回來了?”
立刻,我被周圍“鄙夷”的目光盯牢了,接着就淹沒在周圍老同事們的一片口水中。
“半個月算什麼?”
“哪個項目不是按月算的?”
“我都出去三個月沒回來過呢!”
……
我狼狽不堪——新來的人真不應該亂說話啊。
至于什麼時候能見到秦工,阿山語氣很堅決:“肯定要到‘五一’以後了,許多工程現場都要靠他啊。”
阿山說得沒錯,我在勞動節前真的就沒有見到秦工長什麼樣,倒是聽說了許多關于他的“傳說”:
“隻要有大項目,那必須是秦工出馬,這樣老闆也放心啊。”
“我跟着秦工做過項目的,啥都不用擔心,他肯定能搞得定。”
……
這讓我對這個素未謀面的秦工充滿了好奇。
終于,在勞動節後我見到了秦工。多年之後,我和阿山回憶初見秦工的那幕場景,還覺得像是在看好萊塢明星入場一樣——
那是一個普通的工作日上午,我正在埋頭看資料,對面的阿山突然用腳尖碰了我一下。
“快看,那應該就是秦工!”他朝我身後努了努嘴。
隻見一個身着筆挺黑色西服的男人,烏黑的頭發梳得光亮,帥氣的臉龐上架着一副精緻的眼鏡,像個凱旋的英雄一樣,在大家起身緻意中一路走來,時不時地停下腳步和熟人笑着寒暄一陣。
還沒等他走到我們面前,老闆和童總也笑着來到我們技術部、加入歡迎隊伍中了。
2
我的腦海中回蕩着那一幕“盛況”,怎麼也不敢相信,那個如明星一般光彩奪目的秦工,會和我面前這個滿臉疲憊、眼神中透着迷茫和失落的中年男人是同一個人。
“我知道你目前在S公司做,能幫我推薦下嗎?”秦工漲紅着臉,怯生生地問道。
他亮出底牌,這也就是多年未見的他,突然約我出來吃飯的最終目的。
“沒問題啊!”我滿口答應,“像您這麼牛的技術人員,我們公司肯定需要的。您回去把簡曆發給我,我轉發公司人事做個推薦吧。”
我的話大部分不是奉承,畢竟秦工多年以前在業内就已經是“大神”級别的存在了,我覺得他肯定是眼光太高、不肯屈就一些不入其法眼的崗位,才會大半年沒有工作。
“好啊,那謝謝啦。”他的聲音裡多了少許的欣慰,臉色也稍稍好看了些。
我們又東扯西拉地聊了些以前老同事們的境況,就準備散席了。鑒于他大半年都沒工作了,我也不好意思讓他出錢,自己買了單。
第二天上班,我如約将他發過來的簡曆轉給了人事。
又過了兩天,我接到人事部門的電話,說要聊下秦工的事。
“這個人大半年沒上班了,你知道原因嗎?”一進人事部的辦公室,一個平素被大家稱作“女神”的人力資源主管冷冷地問我,依舊擺出平日裡一貫的那副高不可攀的樣子。
這我還真不知道,但又不能不回答,便随口答道:“應該是沒找到合适的吧。”
這完全是句廢話,我也知道。
“女神”眉頭皺了皺,纖細的食指敲了敲桌上的簡曆:“他從上家單位離職的原因你知道嗎?”
我這時有點後悔自己準備不足了。本來,我以為憑着秦工那赫赫的技術背景,人事一看到他的簡曆,還不立刻像撿到寶貝一樣高興地跳起來、迫不及待地讓我通知他來聊聊啊,所以也沒——當然也不好意思——多問。實在沒想到——人事這态度怎麼有點像是在菜市場挑根随處可以買到的大蔥一樣啊?
“要不,您讓他過來面試自己問問呗?”我小心翼翼地提議。
“我再考慮考慮吧。”“女神”依舊愁眉不展,感覺就像在做一個艱難的決定一樣。
事情真沒有我想得那麼簡單!
從人事部出來,我立刻撥通了阿山的電話,約着見一面。
“哎呀,老秦竟然找你了啊!”一見面,阿山就冒出了這句話。
我暗自不快,他直呼秦工為“老秦”,讓我感覺他對我們一直膜拜的這尊“技術大神”有點不敬。
“什麼叫‘竟然’?”
阿山用吸管将面前的可樂拌了拌,漫不經心地答道:“你和他根本就不熟悉,他都找到你了,難道不是‘竟然’?”
我想想也對。
多年前那次盛大的歡迎場面之後,我被分到了“薄膜設備組”,跟着一些老同事頻繁去往廣東、浙江出差,而秦工則直接領導“軋機設備組”,帶着阿山等人去河北、河南、山東一帶“征戰”。當時我真是羨慕阿山,能跟着秦工做大項目。
從此,我和秦工南北殊途,自然不會熟悉。而且,又過了不到一年,我就跳槽去了S公司轉做了銷售工作,從此和秦工再無交集,隻是從一直保持聯系的阿山嘴裡得知他們後來也一起跳槽去了另一家公司。
“到底怎麼回事,秦工這樣的大牛怎麼會……淪落到沒工作的地步?”我問阿山。
“老兄,”阿山拉長了聲調,“你還當現在是9年前嗎?”
接着,他跟我聊起了他們“軋機設備組”的光榮和沒落。
3
在2010年之前,從事鋼鐵工業的人,日子過得快活似神仙。那時候,由于各項基礎設施建設如火如荼地展開,極大刺激了對鋼材的需求,因而各種生産鋼材的設備也就供不應求了。
而其中,用來生産出固定厚度鋼闆的軋機,自然更是緊俏得很,當時有“軋機一開,鈔票速來”之說。于是,各地的軋機生産廠如雨後春筍般冒了出來。
阿山和秦工所在的“軋機設備組”自然也搭上了這班順風車,一班人馬都享受着無比的榮寵。阿山跟我講過,有次他和一個新調到他們組的同事去河南鞏義一帶出差。一到賓館,軋機廠的老闆就笑呵呵地開着寶馬來接他們。到了當地一家豪華氣派的飯店,那個廠裡的一群經理們立即如衆星捧月般圍攏過來,殷勤地給他們“接風洗塵”。酒酣耳熱之際,老闆還主動提出以後從賓館到工廠都由他們派專車接送。
顯而易見,當時從事軋機控制系統(包括控制器、驅動器、電機等一整套用來實現軋機設備正常運轉的電氣系統)設計和調試的技術人員,簡直就是老闆們眼中的香饽饽——而秦工就是其中最大、最香的那個。
對那時我所在的電氣公司的老闆來說,甭管多大多複雜的軋機,隻要有秦工在,就敢拍着胸脯去接這個活——而且,軋機越大越複雜,利潤也越可觀。
而對我們的客戶——那些生産軋機的老闆們來說,秦工更是要捧在手掌中的寶貝,怠慢不得,因為他們非常清楚,要想早一點讓軋機動起來,就得拜托秦工早點把設備調試好。
有一次,“軋機設備組”的一個同事去河北廊坊一個工廠調試設備,調了半個月,設備還沒動起來。急着開機賺錢的工廠老闆火了,一個勁地催促,甚至威脅公司說,按照先前合同規定的工期,如果再過一個禮拜還不能把設備搞定,就要将電氣系統全部退貨!
危急時刻,童總在征得老闆同意之後,咬牙将本來準備前往河北邢台調試的秦工緊急派了過去——盡管這等于“拆東牆補西牆”,會影響邢台項目的進度。
秦工到達那個廠時,已經是晚上6點多。大家都已将盒飯提到車間裡,摩拳擦掌準備挑燈夜戰了。可秦工卻不慌不忙地宣布:“今晚不用加班,各自回去休息!”
此話一出,不要說客戶,就連那個此前沒把設備調試好的同事也都急眼了——時間這麼緊,不加班趕進度哪能按期完成任務?
可秦工卻依舊氣定神閑地堅持自己的主張。沒辦法,他這個“希望之星”不肯加班,别人加班也沒意義,于是大家各自散去。
當晚,秦工在賓館裡仔細詢問了之前那個負責調試設備的同事先前遇到了哪些問題,并認真研究了電氣線路圖。第二天一早,秦工就将改動過的電氣線路圖遞到工廠的電工領班手中:“按我标識的去改!”
領班不敢怠慢,趕緊招呼手下一起上陣,用了一個上午時間将線路改好。而秦工則利用這段時間伏在控制室的台子上,将适用于這台設備的控制程序給編好了。
匆匆吃過午飯,随着秦工一聲令下,這台一直“默不做聲”的大家夥終于發出悅耳的轟鳴聲——是的,對客戶老闆來說這噪聲簡直比貝多芬的交響樂還要悅耳動聽。工廠老闆興奮地圍着這台即将為他帶來滾滾财源的寶貝機器左看右看,把秦工誇了又誇。不過,此時的秦工還沒時間搭理他,他冷靜地觀察着設備運行情況,不斷修改程序和參數,将設備性能不斷優化。
又過了兩天,秦工像個終于完成自己滿意作品的藝術家一樣,露出舒心的笑容。而就在客戶老闆要大擺慶功宴好好犒勞他之時,時刻關注此地動态的童總已經迫不及待地要求秦工直接奔赴邢台“前線”了。
“他那時候就是救火隊員,哪裡有事最後都是要他去解決的。”阿山說道。
這就不難理解為什麼那個時候秦工他們組可以享受各種“崇高”的禮遇了,其實,就連和我同時入職的阿山,當時的年終獎金都比我多了整整兩倍!
那可真是他們的鼎盛時期。
4
可惜,從2008年開始,鋼鐵工業漸漸露出産能過剩的征兆。由于連續多年瘋狂上馬各種産線,需求端漸漸飽和,更不要說當年的那場金融危機導緻出口銳減。于是,無論是鋼材還是生産鋼材的設備,在市場中都開始走下“神壇”。
這種大背景下,原先待遇優厚的軋機技術人員們自然也被殃及池魚了:先是他們的年終獎金不再那麼“顯眼”了,後來老闆和童總開始商量如何“遣散”部分技術人員——既然軋機業務不再那麼賺錢了,養活這麼多人顯然也不合适。
不過,誰都沒想到,秦工居然也在這波遣散大潮中被迫離職,并最終丢了飯碗。
“這是怎麼回事?”我想,就算行業再不景氣、軋機設備組哪怕就剩下一個人,也該是技術最棒的秦工留下啊。
“唉,電氣技術發展太快啊!”阿山歎了口氣。
在2000年初的時候,調試一台軋機還是一項難度非常高的工作。想要讓軋機能夠按照設計要求運轉、生産出合格的鋼材,就必須對這些電氣産品和軋機工藝都非常精通,這就對技術人員的素質和經驗要求很高。
但是,經過近10年的經驗總結和積累,情況發生了變化——這個行業的技術門檻,正急劇降低。原先複雜的軋機調試技術早就被标準化、模塊化了,以前需要工程師憑借多年的從業經驗才能完成的任務,現在一個大學畢業生隻要培訓個半年,就能拿着現成的标準化程序模塊去搞定了。那些複雜難懂的制圖、編程等技術,現在都變成了傻瓜式操作。
産品好用了,調試技術又簡單了,靠技術人員的個人經驗來決定設備運行好壞的時代也就過去了。這當然是電氣行業的進步,但是,對秦工這樣的老工程師來說,他們引以為傲的經驗,也就失去了原有的價值。
可惜的是,人的心态總是跟不上處境的變化,尤其是在走下坡路的時候。秦工當然不願意面對自己已經“掉價”的現實,而老闆又是非常“現實”的,這就使得雙方的矛盾漸漸無法調和,2009年,秦工最終也被迫離開我們原來的公司。
當他和阿山先後跳槽到了另一家公司後,阿山由于“船小好調頭”,很快就從冶金行業中跳了出來,改行從事能源和起重機等行業的電氣設計工作,雖然沒有先前那麼風光了,但飯碗端得還算牢靠。
相比之下,秦工卻沒那麼走運了。由于他的薪資比一般的工程師都要高出一大截(兩到三倍之多),新公司的老闆自然不會輕易讓他轉行——那還不如重新招個人來做劃算——而是想利用他在冶金行業的經驗,去争取接些大的冶金項目來。
可惜折騰了3年多,這個“不識時務”的老闆終于意識到冶金行業是真的不比從前了,所以在把秦工的經驗又轉化為自己公司的“标準化”模塊之後,秦工也“順理成章”地又一次被迫離開。
不過這一次,年逾不惑的秦工,像頭垂老的大象一樣,跌倒了就沒那麼容易爬起來了
“這下你該明白了吧?” 阿山吸了口可樂,接着說道,“冶金行業沒有過去那麼‘瘋’了,電氣技術又發展到傻瓜式了,隻會調試冶金軋機的秦工還有什麼價值呢?而且他也人到中年了,薪資和心态都在上面了,可活力和拼勁又都不如那些如狼似虎的小年輕了。換了你是老闆,會要他嗎?”
5
雖然道理是這樣,但我依然相信,隻要老秦——我也不知不覺開始在心裡這麼稱呼秦工了——願意接受新的挑戰,憑他的能力,再找份工作還不是太難的事情。
我的想法看來還真沒錯,和阿山聊過之後沒兩天,人事“女神”就給我打電話了。
“我們這有個一般的技術崗位,你那個朋友願意來面試吧?”她特别在“一般”二字上加重了語氣。
我一愣,很快反應過來,這意味着老秦到我們公司來隻能做普通的技術工程師,而不是做他以前的技術經理!
這我還真沒想到過,于是便說要問他一下再回複。
“秦工,”我在電話裡字斟句酌,惟恐有什麼表達不慎讓老秦覺得我們公司對他不夠重視,“人事說有個普通的技術崗正好空缺,您要是有興趣……”
“有,有啊!”出乎我意料,他居然還沒等我說完就一口答應。
“不是技術經理崗位哦,不帶人的。”我怕他沒聽明白,又補充道。
“不帶人好啊,自己做事情還很清靜,管人多煩。”電話那邊傳來的是爽朗的話語,一點也聽不出有什麼不快。
看來是我多慮了,本來我還擔心老秦非經理或總工之類的崗位不做呢,現在看來,他也願意“屈尊纡貴”做一般的技術,那還有什麼搞不成的?就像是身懷絕技的特種兵願意來普通的步兵排,還不把步兵排長給樂死!
于是,我把老秦的态度告訴了“女神”,她立刻給老秦發了面試通知。
看來一切都很順利。
老秦來面試那天,我特意沒有安排客戶拜訪,在公司裡等他。
他依然穿了一身筆挺的黑色西服,藍色的領帶打得一絲不苟,雖然頭發有些慘淡,但是也精心梳理了一番。可以看出,他對這次面試寄予了厚望。
“秦工,”我的語氣還是像以前一樣恭敬,“祝您面試順利!”
他緊張的面孔上勉強擠出了一絲笑容:“謝謝。”
“您面試結束後來找我,我請您吃個午飯。”
見他點了點頭,我就知趣地離開了,留下他孤獨地坐在會客室裡等待面試。
10點半左右,他給我打了電話:“我面試好了,在一樓等你。”
我趕緊跑到一樓,隻見他雙手提着公文包背在身後,正盯着公司的大幅宣傳畫出神,裡面是一個戴着白色安全帽的工程師正專心緻志地盯着大屏幕上的數據,上面是一行醒目的大字:“我們用專業的技術服務赢得客戶。”
“秦工,感覺如何?”我充滿期待地問道。
“還行,談得還挺投機。”他神色很輕松,看來效果真的不錯。
見他這麼樂觀,我的情緒也被感染了。還沒到中午吃飯時間,我隻能拉着他去了旁邊的星巴克。
“怎樣,和誰談的?談了些啥?”我端着兩杯香氣撲鼻的摩卡放到桌上,迫不及待地問道。
“謝謝。”他笑着拿過一杯咖啡,“一個女的——人事,還有一個男的——技術部經理。”
“嗯。”這完全在我意料之中。
“主要是和那個技術部經理聊了,他問了我幾個技術問題,我詳細給他解釋了,說得他連連點頭,誇我确實有水平。”老秦越說越有信心了,臉上泛起了紅光。
“那是,您的技術水平大家有目共睹。”我誠摯地誇贊道。
“然後他又問我願意出差不,我說我可以接受一年出差150天,他說完全沒問題。”老秦越說越興奮,連咖啡都顧不上喝了,“最後他問我接到通知何時能入職,我說At once。”
連洋文都蹦出來了,看來是真的感覺不錯。
我們接下來又聊了點别的。由于情緒不錯,老秦還讓我看了他女兒的照片,很漂亮的小姑娘,穿着花裙子,騎着木馬,露出天真的笑容。
“到了我們這個年紀,做什麼還不都是為了孩子嗎?”他像收藏寶貝一樣小心翼翼地将照片收好,臉上洋溢着幸福的光彩。
6
這次讓老秦非常樂觀的面試後,過了一周,我接到了他的電話。
“你們公司通知複試要等這麼久嗎?”他的語氣透着焦慮,“我到現在還沒接到複試通知。”
我趕緊勸他:“一般都要等個兩周吧,再等等看吧。”
又過了三天,我又接到了他的電話。
“還是沒給我通知,會不會出了什麼問題?”他這次的語速很快,顯然比上次着急多了。
“不會吧……”我也開始沒了底氣。
“能麻煩您幫我去問問嗎?”他都稱呼我為“您”了,這讓我覺得事态很嚴重了。
“好,我明天就去找人事!”我趕緊答應。
第二天,我一早就去了人事部。
“你介紹的那個人啊?”“女神”顯然是剛到公司,還在盯着梳妝鏡看自己的妝容是否 “受損”,“我們覺得不太合适。”
“啊,為什麼?”我大吃一驚。
她那精心描過的睫毛跳動了一下:“這有什麼大驚小怪的。”
然後,她把精美的雕花梳妝盒收了起來,慢吞吞地說道:“他的技術底子是還可以,技術經理也很認可。但問題是,他隻了解冶金行業,對我們公司涉及的精密機械、機器人等領域知之甚少,所以不太對口;而且,他要的工資也大大超出了我們招這個崗位的預算。”
我愣了一下,不過轉念一想,這兩個問題也不是無法商榷的吧。
“他畢竟工作經驗豐富啊,”我心有不甘地試圖扭轉局面,“稍微培訓一下,應該很快就能熟悉我們專注的領域吧……”
“别胡說了!”我的話被“女神”不耐煩的高音調給打斷了,“公司招的是馬上就能上手、為公司創造效益的人,公司可不是培訓機構!再說了,就算要培訓,幹嘛不從大學畢業生中挑幾個小夥子來培訓,這些年輕人接收新事物的速度極快。而且工資還不到你朋友要的1/3。”
“這……”這不就是阿山曾經說過的話的翻版嗎?我被她說得啞口無言,隻能悻悻離開人事部。
待我在電話裡把這情況告訴老秦,他立刻回道:“那跟你們人事再溝通溝通,他們願意給多少錢?”
唉,真是形勢比人強!我相信要是在2005年,肯定有大把公司開出各種條件請老秦過去;可是放到今天,他求着做個普通的工程師還要這麼費勁。
我又跑到了人事部。“女神”見我又來了,沒好氣地問道:“又什麼事啊?”
我滿臉堆着谄媚的笑——我對客戶都沒這麼下本錢過——把老秦的意思告訴了她。
“你怎麼還不明白?”她聽完卻有些惱了,“這又不是菜場裡讨價還價。給他低點的工資,他就是現在願意來了,等做了一段時間肯定會漸漸不滿意,又會要跳槽了。公司要的就是人員穩定,要合适的員工!”
我不得不承認,她說得有些道理。一時也沒有什麼話好說,隻能呆立在那裡。我突然想起,怪不得那天他們隻和老秦聊到10點半就結束了,敢情是“沒戲”啊。
本來以為“高不成,低不就”的人是自己不願意屈就,現在發現,就是願意屈就,人家也不一定願意要你。
“沒幫上忙,真不好意思。”我愧疚地低着頭,不敢看老秦那失望的眼神。
“唉,算啦,你也盡力了。”老秦無力地歎了口氣,聲音又像開始見面請我給介紹工作時那麼低了。
“那您……今後打算怎麼辦?”我實在不想看到自己當年仰慕的“英雄”輸成今天這副模樣。
“唉,繼續找呗。”
我突然想到了上次他給我看的他女兒的照片,像他這樣有家的男人,失業大半年還找不到工作,真不知如何面對老婆孩子。
“還需要我幫什麼忙,請盡管開口。”我隻能以這麼一句客套話來結束我和他之間的對話。
7
分别後,我看着老秦那已經有點佝偻的腰身在夕陽下漸行漸遠,突然想到,在報考大學填志願的時候,父母堅決要求我學工科,給出的理由是:“學一門技術吧,越老越吃香。”
可是,在高速發展的現代社會,想像當年那樣,靠着一門手藝就能一輩子吃喝不愁,顯然是種奢望。我們賴以生存的技能,随時會被滾滾的時代大潮無情地抛到身後。更可悲的是,當劇變的浪潮襲來的時候,像老秦這樣的“大牛”卻很難緊跟時代步伐。
我相信他早就應該能感知到鋼鐵業正在逐漸走向沒落,而精密機械、機器人等新的電氣應用領域正在興起。可惜,也許正是“大船難調頭”的緣故吧,他未能及時調整自己的職業方向。等到失業的厄運襲來時,已然人到中年,隻能被後浪拍死在沙灘上。
這就是我們遲早都要面對的“中年危機”吧。
我突然有了一種“兔死狐悲”的悲涼感,老秦的今天,也許就是我的明天。是該想想怎麼跟上時代的步伐,不要被淘汰了。
2014年那場失業危機,老秦最終還是挺過去了。也許是殘酷的現實讓他的心态漸漸跟上了自己的處境,他對工作各方面的要求——不單是薪資,還包括工作地點——都不斷降低,而且也注意多學習和了解其它行業的知識。終于,他在2015年的春天又重新上崗,成為汽車生産線的電氣調試工程師。
但是,這并不意味着他就此苦盡甘來了。緊張的工作節奏和長期的異地出差,使得這個中年男子越來越疲于招架,雖然他為了家庭、為了生活咬牙堅持着,但是身體卻很誠實地跟他“攤牌”了——2018年底,他查出自己得了糖尿病,連醫生都說這肯定是累出來的。
當我得知這個消息後,便和阿山一起去看望他。不過出乎我意料,他卻并不像我想象中的那般悲觀和消沉。
“日子總還要過的,”他淡淡一笑,“以後多注意休息,能推掉的活就推掉了,不能那麼勞累了。”
我懷着複雜的感情盯着他那張日趨蒼老的臉龐,那上面已經看不出一絲當年的技術大牛人的風采了。
也許,他這麼努力工作,也是基于那次失業所産生的危機感吧。都說“成年人的世界裡沒有容易二字”,我想,到了中年,就更不容易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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