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來，胡辣湯、肉夾馍商标維權的新聞不斷出現，身在外地，我也好奇地關注，不禁想起諸多往事。

我在逍遙鎮5公裡外的鄰鎮長大，從小喝到了可能正宗的逍遙鎮胡辣湯；之後在西安讀書四年，見識過陝派胡辣湯；後來又在深圳、廣州混迹十年，見識了漂泊到千裡之外的胡辣湯。

胡辣湯的口味，我嘗過的太多了。

李一枕| © 撰文

西瓜| © 版式

01

老家的胡辣湯

是清香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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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春節·周口市西華縣女娲廣場

老家的村子總是在夏收前唱戲。初夏的鄉村，體感舒适，大戲連唱三天三夜，物資交易人聲鼎沸。

小孩兒們卻并不關心這些熱鬧，拿着父母給的兩三塊零花錢，約上三五發小，徒步穿越青黃相映的麥田，向鑼鼓聲處進發。這像極了魯迅先生幼時和鄉下小夥伴乘船去鄰村看社戲的情景。

鑽戲台，逛小攤兒，看新奇的玩意兒，兜裡的錢卻怎麼也不肯花出去。

時近中午，嗅到小磨油的清香味道，才想起心思所在，于是大夥兒一溜煙兒直奔賣胡辣湯的臨時棚屋。

新出鍋的油條，整整齊齊碼在長案上，金黃誘人。還在平底鍋裡滋滋冒煙的水煎包也早已名花有主，一經出鍋就會和油條攜手登上各家待客的餐桌。

小孩兒自然是五毛錢一碗的胡辣湯就打發了。二十多年前，五毛錢一碗的胡辣湯已是最高享受。那時的賣家心思還沒有那麼細膩，不會區分優質胡辣湯、普通胡辣湯。

隻見賣湯師傅左手撿起一隻粗碗，右手杵着木勺往湯鍋一揮一收，胡辣湯便飛入碗中。木勺勺柄飛速刮去漫溢的湯汁，小勺将小磨油和陳醋飛快一淋，胡辣湯就到了食客嘴邊。

若幹年後，每每回憶起師傅那熟練的飛快一淋，我都懷疑是安慰性的，畢竟沒見到淋了什麼。

顧不了那麼多，将胡辣湯順時針攪拌兩下，先撈起一片牛肉送進嘴裡，軟糯流香。喝上一口湯，溫腸暖胃，竟然要打嗝，這大概是花椒的力量。

嚼上一塊面筋，細軟勁道。再喝一口湯下去，繼而渾身發熱，面色變紅，汗珠從兩鬓竄出，頭頂都要冒出清香一般。

2019年春節·女娲廣場上的胡辣湯

油條和水煎包

02

外地的胡辣湯

和老家的太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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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去西安讀書四年，閑暇之餘，在雁塔區和長安區各種街邊食肆見識到了陝派胡辣湯。

印象最深的是，胡辣湯中有海帶，比較鹹，非常類似于豫東南過年時用海帶、腐竹和大肉等熬成的一鍋鹹湯。這讓我非常接受不了。

最近查閱資料時發現，陝派胡辣湯近乎到了萬物皆可加的地步。肉丸、蘿蔔、豆角、松瓜，在河南不會見到的胡辣湯配菜，幾乎刷新了陝派胡辣湯的面孔。

西安肉丸胡辣湯

已經記不清我是在挂着逍遙鎮胡辣湯招牌的店裡還是大學的食堂裡遇到過此類胡辣湯，反正迥異于老家的面目和味道。也弄不明白究竟是西安人改良了河南的胡辣湯還是他們本身自成一派。

再後來，在廣深漂泊，能喝到胡辣湯的機會就更少了。大概十年前，網購開始興起，市面上也出現了方便胡辣湯。配料放好，熱水一沖，幾分鐘後就吃上了。

在深圳的單身公寓裡，望着窗外深圳速度拔起的建築，喝着似是而非的胡辣湯，内外都不是滋味。

大概五年前，來廣州上班，老鄉、同學有空兒便會約了去河南館子打牙祭。

老實說，城中村破舊的門面，肮髒的操作台，油膩的飯桌，真是讓人大減食欲。實在耐不住饞蟲活躍，快速吃了便走。

兼營胡辣湯生意的有些河南面館，甚至直接拿方便胡辣湯煮了給端上來。

後來，經過幾輪掃蕩篩選，便排除掉不講究的小店，隻去幹淨衛生，上規模的飯館。而這樣的飯館，胡辣湯往往又成了普通菜品，并非主營了。三十元左右一大碗的胡辣湯，味道勉強及格。

刷短視頻，偶爾看到操着南方口音的創作者到廣州的城中村尋覓、體驗、拍攝、推薦河南美食胡辣湯。

我真真的臉紅，想評論一句，sorry，兄代，那不是河南美食，那不正宗。

2019年春節·女娲廣場上的胡辣湯

03

外鄉的胡辣湯，

解的是遊子的思鄉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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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種食物好不好吃，與物質豐富程度有很大關系。

小時候，胡辣湯一年也難得喝幾次，與家裡的粗茶淡飯相比，那肯定是人間美味了。

作家李佩甫在小說《羊的門》中講過這樣一個故事：主人公身為縣委書記，錦衣玉食慣了。仕途突遭變故，接受隔離審查，不斷更換地點，饑飽難定，于是便有了如下情節：

那一天，在押解的途中，路過一個鄉村小鎮時，他突然看到了路邊上的一個賣豬頭肉的小攤。于是，他說:報告（這是規矩），我想吃塊豬頭肉。押解人員經過短時間的磋商，終于同意了。同時給他約法三章:不準說話；萬一碰上熟人不準打招呼；有事先報告。于是，就坐在那個小攤旁，兩個人夾着他坐下來。他狼吞虎咽地吃了一塊後，又說：報告，我還想再吃一塊。于是就讓他又吃了一塊。吃完後，他再一次要求說:能不能讓我再吃一塊，就讓他再吃一塊……吃完後，他又看見旁邊竟還有一個賣胡辣湯的攤子，就說:報告，我想喝一碗胡辣湯……就讓他喝了一碗胡辣湯。喝完後，他說:報告，我想再喝一碗，就讓他再喝一碗…..

在那個地方，他一連吃了三塊豬頭肉，喝了三碗胡辣湯!那麼髒的一個小攤，卻是他這麼多年來，吃得最香的一頓飯!真香啊!

現在人們現在吃飽了，不餓了。在不餓的情況下，不管吃什麼，都很難覺得好吃。不好吃了一定不正宗嗎？

食物正不正宗，從業者的手藝也是一大影響因素。

據調研數據顯示，截至2019年，全國共有4521家帶有“逍遙鎮”字号的胡辣湯店，位于河南省内的就占到了其中的76.37%，除陝西擁有12.40%外，其餘省份的逍遙鎮胡辣湯店并不多。

如果再加上那些不包含逍遙鎮字号的胡辣湯店，以及兼售胡辣湯的燴面館、面館，可以想象胡辣湯從業者數量之衆。

很難說這些人有多大比列接受過熬湯培訓、技術達标了？如果沒有接受過培訓，僅憑味覺記憶，憑愛好，憑情懷，能複刻出一種美食嗎？

在外地，存在着供求關系不平衡的現象。提供胡辣湯的店極少，而有需求的食客又超多。

這種情況下，不論手藝如何，熬出來的胡辣湯味道如何，都會有人來吃。哪怕食客每年隻來一次，對于胡辣湯店來說，客流量也非常可觀了。

地方美食全國化正在成為一個大趨勢。南菜北上，東菜西漸，川湘菜橫走嶺南，螺蛳粉居家必備。

真心希望胡辣湯成為下一個全國性的美食。

（圖片來自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