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山吃山，過去是個貶義詞，它吃的是山林，吃的是石頭，留下的是粉塵覆蓋的故土，千瘡百孔的故鄉；靠山吃山，現在是個褒義詞，它依的是青山，傍的是綠水，延續的是隻此青綠的山水，此心安處的鄉愁。

9月16日，“非凡十年見鄭城長，‘觀觀’帶你看鄭州”主題采訪團走進嵩山南麓的登封市，看山水成詩、深林如畫的登封如何講述“靠山吃山”的時代新解，摹繪“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的千裡江山圖。

雷家溝變形記

過永泰寺，不到少林寺，車輛拐入一條曲徑通幽的道路，白牆黛瓦的民居、兀立千年的古樹，雷家溝村如一幅山水畫徐徐鋪展在嵩山腳下。

“你就不能有兩錢，兜裡有兩就瞎折騰！”

“給我三年時間，弄不成？以後都聽你的！”

雷家溝背靠嵩山，除了種植打工，村民主要的收入就是靠山吃山——開山采石，最多的時候村裡二三十家采石或石料加工企業，“那村裡的路不知道修了多少回。這邊剛修好，運石車一過，沒幾天，又是坑坑窪窪。隻要石料廠開工，村子就灰蒙蒙一片，都不敢開窗戶！”

隻有綠水青山，才是金山銀山

雷宏凱當選村支部書記後，一直在尋找村莊轉型的機會，2014年，雷宏凱決定關閉采石場，發展鄉村旅遊，“關？誰敢關？”經營石料廠的村民不同意，雷宏凱的妻子也不同意，雷宏凱家也經營着一家采石場，家庭支出、孩子上學開銷全指望采石場。

租了幾輛大巴車，雷宏凱帶着“反對者”跑去新鄭市西泰山村千稼集、登封鄉村遊發展起步較早的馬窯村考察學習。

“左邊永泰寺，右邊少林寺，我們守着金山銀山，為啥隻能灰頭土臉靠山吃山？”雷宏凱和村委幹部把問題抛給了“反對者”。

為了給村民做表率，他給媳婦立下三年完不成就回家的“軍令狀”，第一個關閉了自己家的采石廠。15天，全村拆除采石場7家、鋸石廠21家，雷家溝邁出了轉型的第一步。

2016年，雷家溝村申請到了“美麗鄉村”建設基金，進入轉型發展的快車道，改造民房110處、建設污水處理廠5個、改廁率達到100%，同時聯合聯通公司在綜治方面發揮網絡優勢，推進農村戶戶通監控，并利用聯通看家系統，實現監控信号至少五級平台彙聚的益農信息工程，讓村民生活更加便捷，村莊和山融為一幅錯落有緻的青山村居圖。

“群衆看的是成效，看的是實惠！”雷宏凱說，村容村貌、民房道路，這些硬件硬起來了，村民的腰包也得鼓起來。

停掉高污染的采石廠，村裡建起了辣椒廠、素餅廠和風車農場等集體經濟，引導村民轉型做民宿、農家樂。

在村莊深處，一處民宿内，随處可見各種石雕、花草、畫作，更為精妙的是房屋側面的小花園。花園中安放了各種各樣的石刻，漫步其中，擡頭所見，即是青山，有詩情，有禅意，亦有鄉愁。

民宿主人強哥、喬姐，原來是進行石料加工，“采石來錢快，但又髒又累，關廠的時候，思想也矛盾，關吧，畢竟是一家人的收入來源，不關吧，也知道這是大勢所趨，硬撐能撐幾年？”喬姐說。

他們與村莊一起轉型，将自家院子重新設計修葺，開起了民宿，兩人是老闆，是廚師，也是遊客的向導和朋友，忙時，招呼遊客的起居飲食，閑暇時，喬姐和遊客一起烹茶、彈琴，強哥則指導遊客練習八段錦。

“現在來的大部分都是回頭客，小長假來，得提前電話預定，要不就爆滿了！”喬姐笑着說，雖然還是“靠山吃山”，卻有了不一樣的含義，“周末或小長假來遊玩的人可多，有一家幾口周末休閑遊的，有攝影、畫畫的，也有直播的。”

在當地的規劃中，少林寺旅遊專線北線将從雷家溝穿村而過，并設置有三個旅遊站點，“我們的目标是把雷家溝村建設成少林遊客服務中心的次中心。”雷宏凱望着遠山說，“有了客流量，就不怕掙不到錢！”

90後“新農人”

出雷家溝村不遠，是嵩山心意風車農場，山風吹過，廊道裡的風車嘩嘩作響，瞬間将你拉回童年的夢幻世界。

這間農場占地80多畝，可以旅遊觀光、果蔬采摘、露營團建、農事體驗、科普研學、親子遊玩等，建成以來，每年接待遊客約15萬人次，已成為周邊市民度假、學生研學的網紅打卡地。

嵩山心意風車農場的前身是劉曉輝父親經營酒店附帶的一片林果地，主要給遊客提供采摘服務，“年年賠錢！”92年出生的劉曉輝打過工、上過班，接手農場後，算了一筆賬。

“咋能盤活土地，起碼可以自負盈虧？”鄭州旅遊學校畢業的劉曉輝，敏銳地觀察到旅遊研學的時代風口，将農場采摘模式調整為“農業 研學”。

2020年3月下旬，他注冊成立了“登封市嵩山心意家庭農場有限公司”，開始了“農業 旅遊”、“農業 教育”的融合經營模式的探索。

目前，嵩山心意風車農場已開發了32項研學項目，包括少林功夫、農事體驗、體育運動和傳統國學文化4個系列，“每個周末、假期，都會有研學活動。”

“如果說采摘是1.0版，研學是2.0闆，拉長産業鍊就是3.0版。”劉曉輝說，已經邀請專家進行勘測，計劃利用農場現有土地，延伸研學産業鍊條，種植嵩山白茶，“一方面可以進行茶藝、農藝的研學，一方面也可以形成自己的品牌，發展嵩山茶葉産業。”

風車農場也為村中剩餘勞動力提供了就業機會，經營旺季農場曾雇傭60餘名村民。劉曉輝還組織收購村民的土雞蛋、紅薯、花生等農産品，用于農場的研學項目，帶領鄉親們創收增收。

傍晚時分，劉曉輝開着“鄉村振興号”微縮電動火車，穿梭在花草搖曳的農場，駛向鄉村振興的遠方。

荒坡上長出“花果山”

與雷家溝村不同，東張莊村也依山，但大多數是荒坡地帶，不适合種植糧食作物。40多年前，村民就開始種植果樹，雖然沒有連片成規模，但是清甜的口感，讓東張莊村的水果在周邊也是小有名氣。

2018年，任德森接任東張莊村黨支部書記，就在想如何帶領東張莊村富起來，他邀請專業機構對村莊進行土壤檢測，找到了村莊水果受歡迎的秘訣——3000多畝天然富硒土地，适合高品質果樹種植。

“能不能土地流轉，規模化發展果樹種植？”任德森看着村集體賬戶上僅有的2643塊錢，犯了難。

村“兩委”班子大膽提出，依托村集體經濟合作社，村民以土地入股，讓“小塊田”變成“大塊田”，村裡進行規模化果樹種植，收益後按照每家每戶入股的土地進行分紅。

“我把地給了村裡，過個十年八年，那還能找的回來嗎？”村民的擔心很實在，任德森找了專業公司進行定位測量，“你的土地多大在哪一目了然，即便說幾十年後果園不經營了，你也可以随時找到自己家的地。”

土地入股解決了流轉資金的問題，定位測量解決了村民土地流轉的後顧之憂，30多次會後，第一批涉及87戶400多畝的土地流轉完成。

村裡開始發動村民義務修路，清理河溝，“殺了一頭豬，宰了兩隻羊，最多的時候，500多人幹活，十幾個人蒸馍做飯。”上山的羊腸小道拓寬了，雜草叢生的河溝舊貌換新了。

現在，東張莊村不僅種植有桃、杏、還有水果貴族——陽光玫瑰，任德森專門以村莊名義申請了“東張莊”商标——隻有富硒土地種植，不使用化肥農藥的富硒瓜果才可以使用。

“今年桃子成熟的時候，60%的顧客回購了兩次，30%多的顧客回購了三次。”任德森做過專門統計。

在東張莊村北，一個媲美塞罕壩的森林星空牧場也已完成規劃，“建成後将是中部地區最大的牧場”，集觀光旅遊、帳篷露營、科普教育、露天遊泳和親子農場于一體的生态樂園。

東張莊村地處登封東大門，毗鄰盧崖瀑布等景區，村裡的八龍潭景區被民間評為10大旅遊野線之一。

任德森心裡有個東張莊村的未來——以環嵩山旅遊公路為中軸線，在公路兩側打造生态旅遊和瓜果采摘兩條路線，發展以生态旅遊、康養、瓜果采摘、林下種植等多類型的經濟體系。

“村花”“村草”帶貨忙

9月16日下午，“村花”何松粉和丈夫在自家果園開啟了新的直播，兩人娴熟配合介紹着20畝葡萄園的種植情況，不時伸手摘取一顆顆“陽光玫瑰”吃播推介，主動展示東張莊果農的樸實和誠信，并與網友互動交流發出采摘和訂購邀請。

“我和老公都是80後，自己經營着葡萄園，這是我們的主要經濟來源！”何松粉說。

2021年，在鄭州市總工會的指導帶動下，東張莊100多位村民參加了“超級帶貨官”電商新媒體培訓班，年輕的“村花”們紮堆學習使用新媒體技術宣傳農産品。

經過電商新媒體培訓，村民們主動申請了抖音号，通過手機直播瓜果生長的每個周期，展示鄉村的自然風貌、風土人情，不斷把自家的時鮮瓜果産品介紹給觀衆。

現在，村裡每一個果園裡，都有“村花”、“村草”通過手機屏幕，和全國各地的網友進行着交流，不斷推介家鄉的秀麗山水和豐富物産，而那一串串在陽光下晶瑩剔透的葡萄，正如村民們辛苦勞作後的充滿希望的燦爛笑臉。

東張莊村黨支部書記任德森說，這兩年直播帶貨把“美麗鄉村東張莊”的知名度打出去了，水果也在鄭州周邊有了名氣，“2018年村裡杏熟了，那時候一斤才賣一塊錢，賣給批發商更便宜，現在水果成熟一直播就有人上門搶”。

“5斤也好、10斤也罷，讓人家到果園裡随便吃，他覺得好吃才願意買，你隻要直播把人吸引過來，總是能賺點錢的！”任德森立了個規矩，現在村裡100多人進行直播，拍種果樹的短視頻，他們中不但有何松粉這樣的“村花”，還有二三十歲的年輕小夥。

任德森偶爾也客串“帶貨主播”，推薦村裡的桃、杏、葡萄；介紹村莊周邊的景點、曆史傳說，一遍遍地講述“誰不說咱家鄉好”的故事。

“日出嵩山坳，晨鐘驚飛鳥。林間小溪水潺潺，坡上青青草……”《牧羊曲》中所吟唱的場景，正在嵩山腳下展開，登封目前實施美麗鄉村試點村項目36個，繪就了美麗公路、美麗田園、美麗村莊的時代長軸。

雷家溝、東張莊縮影的是登封，也是鄭州鄉村十年發展圖卷，這一片土地上的人用勤勞、智慧鋪展開“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大美圖卷。

總策劃：石大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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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觀新聞記者 王戰龍 袁建龍 汪永森 張曉璐 /文 王河甯 周甬 白韬/圖 王超塵/視覺 張宇航/視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