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是比曆史更真實的曆史,因為它關注的是在曆史事件中個體生命的人性光輝,這恰恰是我們所眼見和被叙述的“曆史”中所缺失又無法忘卻的部分。/
《紅淚白楊》
作者:中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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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經曆着生活中突然降臨的一切,毫無防備,一切都是馬上經曆,僅此一次,不能準備,好像一個演員沒有排練就上了舞台。如果生命的初次排練就已經是生命本身,那麼生命到底會有什麼價值?
——米蘭.昆德拉《不能承受生命之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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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篇小說]
|紅淚白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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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夢約我見面,我很是激動了一陣子,但激動過後便忐忑不安,猶豫不決。至到那天早晨,我還在“去”與“不去”之間徘徊不定,苦苦選擇。
悲劇年代關于愛情與複仇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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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在平川公社過了一段日子,回到林場,倍感煥然一新。難怪夏夢陰陽怪氣地說什麼田園牧歌、小橋流水。整潔的場院裡,所有的屋子窗明幾淨。各處的牆面,包括牲口棚、羊圈、狗窩及廁所都粉刷得潔白如雪。院前那兩排筆挺的白楊樹之間,一曲潺潺的流水,洋溢着密林深處的幽香和涼爽。
我的屋子更是被拾掇得井井有條。窗台上,幾盆夜來香花黃葉綠,靜谧溫馨。桌上的燈罩锃光透亮,被褥疊得有棱有角。蘭水告訴我,有兩個丫頭心心念念地非要搬來場裡住,那屋子收拾得比你們城裡人光鮮。偶然間,我發現被子上擺着那條夏夢送給自己的藍圍巾,心裡納悶:
“圍巾擺出來幹啥?”
“嗨——那是人家夏夢送你的呀!”
“我又用不着……”
“哼,‘尺幅鲛绡勞惠贈,為君那得不傷悲’?你呀,壓在紙箱底裡,真辜負了人家!”
“這,哪對哪呀!”
我嘴上這麼說,心裡卻浮現出夏夢送我時的那般情深意長的目光……
“林妹妹給寶哥哥贈手帕,人家送你圍巾,同工同曲,同出一轍,即使無情也動人哪!”
“你——你這爛舌頭,啥都敢嚼!”
我惱羞成怒,沒好氣地懟她。
我倆再去胡楊林,是第二天的下午。蘭水興奮極了,緊緊抱着我,久久不放。領受她那摯灼的親吻和極盡的溫存,我激動萬分,無法抑制。我狠狠地親她,貪婪地摸她,恨不得化作青煙,化作甘泉,融入她這柔美光潔的肌骨之中。但是,每當舒緩平靜的時候,夏夢那激動而又哀怨的淚眼便撲面而來。一股愧疚、羞恥、自責和懊悔的潛流油然而生,象海潮似的沖擊着我的靈魂,使我心頹神潰,黯然驚悸……
日薄西天的斜晖,穿射在橫七豎八的胡楊林中。陽光與陰影交錯消長,滿地斑駁。蘭水依偎在我的肩頭,絮絮昵語……她說我變了,變得冷漠了。說城裡人彎彎腸子花花心,她能看出來,再狡猾的狐狸,也逃不了獵人的眼睛……說林黛玉給寶玉的手帕,不新不舊,不顯不露,但上面的詩,卻滿字皆淚,情在淚中……
“那與城裡人有何幹?”
“她是姑蘇人哪,就是蘇州。那不是城裡?哦——”
她恍然大悟,不容我開口。
“怕我提那條藍圍巾吧……其實,人家真是個俊俏姑娘,别瞅她不說話,身闆兒立在那兒就是話,隻看給誰說了……那條圍巾的話還少嗎?”
“鬼丫頭,啥話從你嘴裡出來,從頭到腳都是刺!”
我理屈詞窮,但仍負隅頑抗。
夏夢來了封信,除了噓寒問暖之外,說他們在黑河邊修築引流渠壩,離我們林場不太遠,約我六月二十日在黑河橋見面。我很是激動了一陣子,但激動過後便忐忑不安,猶豫不決。至到那天早晨,我還在“去”與“不去”之間徘徊不定,苦苦選擇。
這個月,蘭水巡林子。午飯後,我目送着蘭水漸行漸遠地消逝在東邊的樹林叢中,心裡象打翻了五味瓶。自己預感到,這一去,沒準就是鵲橋會,可對蘭水……我欲行不忍,欲罷不能。寸寸移動的樹影,無聲地催促着我,自己仿佛看到了夏夢在黑河橋頭翹首急望,久等不棄的身影。最終,我還是跨上小白馬,揮鞭西指,疾疾如飛。起碼,得向人家解釋一下。不然,我對自己都交待不過去。
原來,引流壩還在橋西五六裡開外,夏夢上午就來了。
“你呀,就告訴個你幹活附近的地方,我過去就是了;”
我估計她趕了一兩個小時的路,心裡特不是滋味。她倒不以為然,隻顧一個勁地問:
“你好嗎……那次回去的路上,沒淋上雨吧……這幾天,忙些什麼?”
我心跳得厲害,本想說的,一句也說不出來,反而特想聽她說些什麼。結果,倆人坐在高高的河岸邊,欲語還休,緘口不言。可也奇怪,就這樣相對無言,靜靜地呆着,也覺得很好。
“你也不問問,我約你有什麼事?”
我尴尬地笑了笑,無言以對。她長長地歎了口氣:
“唉——學育苗的那段日子……真好!就是老惹你不高興,你不生我氣吧?”
“你該不是為這個才約我的?”
“我呀,還就是為這個才約你的。下次約你,還為這個。你,來不來?”
“别時容易見時難哪。”
“有多難,難以上青天呀?哎呀,你——真難來呀?”
她噘着嘴,似嗔似疑地逼視着我。水汪汪的眼睛裡,明媚的眸子癡然不動。
“哦,我是覺得你太辛苦。上次年三十,你不要命地在戈壁沙窩子裡奔波了一整天。今天,你又累哼哼地打老遠趕來,那挖渠俢壩的活兒,苦着哩,謝大爺從不讓我去……坦白講,你上渠壩,我……于心不忍!”
她垂下了臉,哭了。滢滢的淚珠,撲簌簌地滾落了下來:
“謝謝,我還以為……你隻知道種那些白楊樹……”
分手的時候,送了她一程。我牽着馬,讓她騎在上面。起初,她吓得驚呼亂叫。可我偏不扶她下來,而且聲言就要這樣報複她。她萬般無奈:
“報複就報複吧,隻要你高興。”
我們約好了,兩周後的今天再見面。我說自己騎馬去接她,她執意不肯:
“各自來各自的;”
“那你颠簸得太遠;”
“人家願意嘛……你要心疼,就早點兒來。”
第二次見面,我很早到了。沒見夏夢,便沿着河岸向西迎了一段。她喜出望外:
“嘿——騎士,我還做好了準備,等你日落月出時才現身呢。”
她說着,讓我瞧她帶的兩個馍和一小包大白兔奶糖。
這會兒,豔陽高照,天空飄着淡淡的白雲。黑河水銀光閃閃,兩岸楊柳成蔭。遠處的黑河橋上,時兒,人影綽綽。
我倆有東沒西地瞎聊了一陣後,便把小白馬牽到河邊,往它身上撩水,好讓這家夥涼快一點兒。夏夢興緻勃勃,高高地挽起褲角,倒騰着兩條修長如玉的腿杆兒,在水裡圍着小白馬蹦蹦跳跳,還時不時地掏出大白兔奶糖喂它。
“這馬真漂亮,渾身雪白雪白的,沒一根雜毛;”
“聽謝大爺講,牧民們把白馬視為神馬,也就是天馬。别看這蒙古馬體格不太高大,但是,特靈性。我想的什麼,它全知道;”
“那你來這兒想幹啥,它知道嗎?”
“知——道,來見你呀——要不,你騎它,它能跑的那麼快?它呀,可不是随便什麼人都能接近的。”
“那——你就是白馬王子喽——”
“哎哎哎,别寒碜人……”
“就是,就是……你就是!”
她任性地犟着,見我沉着臉不吭氣,更是發出了爽朗的笑聲,甚至笑得手舞足蹈,笑得前仰後合。我第一次看見她如此喜顔悅目,舒心開懷。
突然,小白馬昂首嘶鳴了一聲。我下意識地環顧了一下周圍,愣住了——河對岸的一排高高的白楊樹下,蘭水牽着棗紅馬站在那兒,身旁,黑豹也長長地伸着狗腦袋眺望着!
[未完待續]
愛情
是心靈被灼傷後愈合的
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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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中中,一位資深權威的語文教師,擔任多所成功的私立中學語文教學設計。他至今依然孜孜不倦地研究高中階段語文教學。在他人生最艱難晦暗的日子裡創作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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