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嗅機動資訊組作品

作者 | 竺晶瑩

題圖 | 視覺中國

情勢急轉直下，面對咄咄逼人的資本，TikTok有點進退維谷。

據《金融時報》報道，美國投資者正試圖從字節跳動處收購海外版抖音TikTok，泛大西洋資本集團（General Atlantic）和紅杉資本（Sequoia Capital）是最強勁的收購者。

本周一《星期日泰晤士報》曾披露，TikTok暫停了關于在倫敦建立全球總部的會談，據悉該談判已與英國政府進行了數月之久。從7月7日開始，美國國務卿蓬佩奧、總統特朗普、白宮辦公廳主任梅多斯先後表示，美國政府内部正在讨論封禁 TikTok，并将在數周内作出決定。

字節跳動一直強調自己是家全球化企業，然而出海之路一波三折。即便TikTok為遠離政治做出了雇傭前迪士尼高管為CEO、在海外建立全球總部、退出香港市場等讓步，美國卻沒有放過它。

TikTok總部選址

早在2019年12月，《華爾街日報》便披露，TikTok有意在中國以外建立全球總部，候選名單上有英國倫敦、愛爾蘭都柏林以及新加坡。該報道認為，設立海外總部有利于增加TikTok在美國、歐洲、亞洲的市場份額，同時也利于避開因中國企業身份帶來的海外投資不便。

TikTok目前在洛杉矶、紐約、倫敦、巴黎、柏林、新加坡等地都設有辦公室，其中規模最大的在洛杉矶，倫敦次之。

不過，《星期日泰晤士報》在本周一披露，在倫敦建立總部的協商已被字節跳動中止。但路透社線人卻表示，會談仍在繼續，TikTok過去幾周希望全力解決美國的麻煩事，暫時還未将倫敦從總部建址中排除。

針對以上兩種論斷，TikTok方面都拒絕回應。

理性分析，其實選址倫敦為TikTok總部，符合字節跳動的歐洲戰略部署——畢竟除了北美以外，歐洲也是TikTok的主力市場。

盡管英國在今年1月正式脫歐，但并未特别影響倫敦在歐洲的經濟中心地位。目前TikTok在歐洲聘請了約1000人團隊，其中800名職員在英國和愛爾蘭工作。若是倫敦總部計劃通過，便可為英國創造3000個就業機會。

另據港媒香港01報道，3月，TikTok聘請了前英國文化、媒體及體育部網上宣傳部門主管，主理歐洲宣傳推廣。華納音樂集團駐英國副總裁Ole Obermann則被挖角前來主管TikTok的全球音樂事務。TikTok又收購了Jukedeck——這是一家位于倫敦的人工智能音樂制作初創公司，Jukedeck的創辦人Ed Newton-Rex現時為字節跳動統籌歐洲人工智能實驗室的研發工作。

綜上，原本TikTok有充分理由最終選擇倫敦，一來倫敦分公司已經有穩定的員工和高管，二來倫敦可作為向歐洲市場輻射的中心。但如今，TikTok突然喊停進行數月的談判，不得不讓人聯想到此前“蒙難”的華為。

時間拉回7月14日，英國突然宣布——在5G建設中停止使用華為的設備。而這背後，正是來自于特朗普政府的施壓。

英國政府對華為的反複态度同樣讓字節跳動感到危機，尤其當美國表示有可能封禁TikTok的消息傳出後，字節跳動怕英國政府也會跟随美國的态度對在倫敦建立TikTok總部這件事發難，所以緊急喊停。不過，市場仍有觀點表示，談判還在進行中，所以倫敦依舊有建立總部的可能。

TikTok在倫敦市中心Piccadilly Circus的大屏廣告 / 圖片來源：Google

至于将總部設立在都柏林的說法，也并非空穴來風。

都柏林稅率低，對外資友善，又有大批科技人才，已經吸引了許多科技巨頭建立分部或總部，如Facebook在美國以外的海外最大分部就是在都柏林，Google和Twitter的歐洲分部辦公室同樣設立在這裡。況且，此前TikTok已經有部分職員在當地辦公，就算都柏林不是TikTok在歐洲最佳選擇，但作為倫敦之後的“B方案”也未嘗不可。

Facebook在都柏林的海外分部 / 圖片來源：Google

當然，也有很多人認為TikTok在新加坡建立總部可能比較大。

新加坡作為亞洲的核心金融城市，吸引了大量跨國企業在此成立亞太總部，對TikTok而言不失為一個既有地理優勢又有更為寬松投資環境的選址地。問題是，TikTok若在新加坡建立總部，并不利于其繼續深化歐美市場，尤其當印度封禁TikTok以後，亞洲市場已不再是TikTok全球化戰略的重心。

最後要說一句，盡管TikTok此前并未将美國納入考慮，但TikTok如今有充分理由在美國設立總部。

TikTok今年在加州大幅擴招，在高管補位上，挖角迪士尼前高管凱文·梅耶爾（Kevin Mayer）成為TikTok新任CEO，而梅耶爾深喑一家公司如何更好在美國運轉。而員工招募上，TikTok本周二宣布，未來三年内計劃在美國招聘1萬名員工。從當下傳出美國資本将收購TikTok消息看，TikTok被收購總部大概率會設立在美國。

所以，在字節跳動尚未作出選擇前，以上幾個選項都有可能。

地緣政治漩渦

其實，從TikTok選址的搖擺态度也能看出，地緣政治如今成為影響決策的最大變量。

倫敦建址談判中斷，是因為中英關系緊張，也是字節跳動生怕步華為後塵，在英國的業務受阻。因此，盡管字節跳動一直強調自己是家全球化的公司，且努力去迎合當地市場，也收獲了成功的流量，但是TikTok仍舊難以逃離地緣政治的漩渦。

雖然，字節跳動一直希望地緣政治對企業的沖擊可以降到最小。近期也已快速做出反應，比如将TikTok從香港市場撤出，遊說印度政府重新允許字節跳動旗下app在當地準入。字節跳動也不遺餘力在華府雇傭龐大的遊說團隊試圖讓撤回封禁TikTok的計劃。但從當下情況看，以上舉措并未獲得歐美各國的信任。

比如中國首控集團（China First Capital）主席Peter Fuhrman表示，TikTok即使在海外設立了總部，也很難讓所有人信服，“這就像一隻熊貓穿了一件商務西裝……它仍會受到中國内部嚴格的内容政策所約束。”

澳洲總理莫裡森（Scott Morrison）接受電台采訪時亦表明，澳洲政府一直留意着TikTok可能通過程式取得用戶個人資料的潛在安全威脅，更揚言稱當局會在有需要時采取行動。

莫裡森對TikTok的信息安全表示懷疑 / 圖片來源：Google

而英國的反對者則直接發出警告，TikTok有監控用戶數據嫌疑，它應該像華為一樣被英國禁用。對此，字節跳動申辯，TikTok擁有美國CEO以及不少美國高管，它始終不曾分享用戶數據。

礙于地緣政治矛盾難以直接“擺上台面”的緣故，美國一般都以信息安全為由對中國企業進行審查。美國聲稱，中國可以強制字節跳動共享用戶個人資料，理論上來講，中國可以獲取8億用戶上傳的圖片和視頻來提升其面部識别技術。字節跳動卻堅稱TikTok用戶數據保存在海外，而非中國。

客觀的說，字節跳動關于用戶個人資料的保存方式也許的确有洩露風險。但是，歐美國家如今借着地緣政治不斷放大對于信息安全的疑慮，不過是為了在中國科技企業出海路途上制造重重障礙。

TT難逃“美國化”的宿命？

昨日，據《金融時報》消息，當TikTok試圖擺脫白宮的潛在禁令時，一衆美國投資者正計劃從字節跳動手中買下這款大受歡迎的短視頻app。這些投資者以風投公司泛大西洋資本集團和紅杉資本為首，正和美國财政部等監管機構商讨是否把TikTok從字節跳動拆分出來，就可以消除美國政府對于這款app信息安全的疑慮。

除此以外，其他投資者例如紐約的私企和矽谷的科技企業也在接觸張一鳴詢價。不過目前最有機會的是泛大西洋資本集團和紅杉資本，并且字節跳動不願把自己的技術轉移給科技業競争對手。

美國白宮經濟顧問 Larry Kudlow此前便表示，在中美角力升級下，預期TikTok會脫離母公司字節跳動，作為一間獨立的美國公司運營。

美國白宮經濟顧問 Larry Kudlow為TikTok的命運做了預測 / 圖片來源：Google

其實，競标背後存在重重阻礙，投資者依舊擔心TikTok的政治風險。

一方面，白宮目前正在考量是否采取措施反制TikTok，具體包括是否将TikTok列入被禁實體清單。另一方面，美國國務部和司法部中有強硬派希望TikTok被禁。同時，美國海外投資委員會（Cfius）也是個潛在威脅，就連TikTok前身——位于加州的Musical.ly也正在接受該部門的調查。

可見選址事小，股份事大。

TikTok被美國資本也尚處于謠言階段，但若TikTok真的在政治風波中從字節跳動分離出去，那麼字節跳動的全球化定位恐怕受挫，對于其他渴望出海的中資科技公司亦是一種勸退。

TikTok是近年來中國科技公司出海的最佳例證，此前從未有這樣一款app風靡海外市場。

TikTok風靡歐美，青少年是其忠實用戶群體 / 圖片來源：Luke Alexander

FT專欄作家Edward Luce分析認為，如果TikTok真的在美國被禁，那麼将會有一款類似的美式TikTok迅速取代它的位置。不過像他那沉迷于TikTok的13歲女兒，這些TikTokers其實已經想好了對抗特朗普禁令的曲線救國之方法——簡單将重新注冊的TikTok地址改為加拿大。

隻是，華為風波尚有“餘悸”，加拿大也不是TikTok理想的栖身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