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山(散文)
山溪
二十世紀七十年代,能夠轟動小城的事件并不多。除了入室殺人案外,就數猴子的引入了。
一截未拆除的土城牆,牆下是污濁不堪的護城河。護城河往寬處擴了擴,挖掘成一個葫蘆形。土城牆沿西北兩側的坡度鑿出台階,人們得以拾級而上。有山有水了,盡管山是秃山水也不夠清澈,樂山的仁者,樂水的智者,喜山愛水的仁智雙全者,還是如蜜蜂追逐花朵一般,被吸引到了這裡。
一日,有好事者弄來兩隻猴子,裝在一個一面網子三面牆壁的小空間裡。無需做廣告,一夜間便傳遍了小城的角角落落。成天價渾渾噩噩被沉重的生活壓彎了腰的居民們,紛紛攜家帶口前往觀看。猴子的滑稽可愛,上蹿下跳,乃至與人們的互動,使得市民忍俊不禁甚至樂得前仰後合。這個世界上與人最相像的動物,經常不加掩飾地做出與人一模一樣的動作,比如直立行走、嗑瓜子、捉虱子等,讓人不由得思索起“猴子是人類的祖先”這個幾千年沒有結果的争論。
小城的人口畢竟有限,人們看過一輪後,猴山冷清了許多。好事者又買來兩隻猴子。沒想到,兩起猴子不是一夥的,兩對夫妻中的公猴見面就龇牙咧嘴怒目而視,豁出命來要與同類見個你死我活。之後,隻好把他們分别關進單間,如單身宿舍中的小家庭,隔牆而居。嘶鳴之聲相聞,卻老死不得見面厮殺。
本想用雞生蛋蛋生雞的方式,産生滾雪球的效應。不曾想,猴子不像老母豬那樣,一窩下它七八個。而是如人類一般,一胎也就産一兩隻。指望靠自然的方法來壯大種群,眼見得遙遙無期。最直接的辦法是大量引進。那些珍稀的品種,如金絲猴、黑葉猴,難得一見。而普通的猕猴,在太行山裡從來就不缺種群。很快,幾十隻大小猴子出現在了周遭一圈水泥牆、中間隆起一堆亂石的猴山裡。為了吸引眼球,還增設了轉輪、爬杆、秋千等運動器械。有那聰明程度接近于人類的個别猴子,居然憑借蕩起的秋千結合自身卓越的身體素質成功逃離了猴山。從此,蕩秋千這個驚險刺激觀賞性極強的運動,便被排除到了表演項目之外。
猴山雖小也是山,假山雖假亦逼真。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這個種群,從來就沒有停止過權力的争奪。每每有小猴步入成年,必然要進行一場沖擊王位的戰争。那戰敗的老猴(輸的一方多為老猴),為避免失去生命,便像陳水扁一樣遠離親人,“享受”單間待遇,孤獨凄涼地度過後半生。
後來,猴山上引進了老虎。潑猴們噤若寒蟬了一陣子,而後揣摩出,盡管虎嘯聲不時傳來,但是,隻是從一個固定地點發出聲響。才慢慢明白,那獸中之王也同它們一樣被置于缧绁之中,同樣處于虎落猴山被人欺的窘境,而且生存空間要狹窄得多。它們便恢複了肆無忌憚地你争我奪,繼續着你方唱罷我登場的稱王稱霸“遊戲”。
直到今日,每天依然有家長帶着孩子前來觀看。随着時間的推移,人們在不斷地結婚生子,幾乎每一個出生在小城的孩子,都在不同年齡段獲得過猴子帶來的快樂。猴子換了一群又一群,人們也更新了一批又一批。不知道是猴子在玩味着人們,還是人們在戲谑着猴子。大概每個人每隻猴子心裡的想法不盡相同吧。
2021年1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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