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的必修課,就是跑到影院看賀歲檔。
賀歲檔四選一,最終選了《瘋狂的外星人》,甯浩導演,黃渤、沈騰主演,喜劇電影,适合阖家歡。
其實,外星人的話題,在9102年,算是爛梗了。
且不說好萊塢早将外星人裡裡外外席卷了個遍,就連隔壁賀歲檔,也是正兒八經根據當代科幻作家劉慈欣的原著改編來的。
在中國,形象鮮明的“外星人”,不外乎是好萊塢留下的刻闆印象。
圓腦袋、沒眼皮的大眼睛、小個子、或綠或銀皺巴巴的膚色、尖尖的爪子、嘴裡叽裡咕噜念叨着外星語。
其實,令我印象深刻的外星人,是出自威爾·史密斯的《黑衣人》系列,外星人多且有序的在地球僞裝生活,披着地球人的皮囊,适應地球人的生活。
當他們掀開皮囊後,暴露出的,是花花綠綠的醜陋身體,帶着或多或少的人類特征,無非是眼睛換個地方,鼻子挪到肚臍,萬變不離“人類”其宗。
這不禁讓人想到一個冷知識,既人類無法想象從未見過的事物。所有的新奇,都源于既定經驗的拼接。
外星人也是如此,形态,交流方式,我們總能從他們身上找到人類的影子。
說起來,甯浩也無意從外星人的形态方面做出改變,《瘋狂》中的外星人奇卡,是傳統印象的樣子,尖嘴大頭大眼睛,綠色矮瘦有四肢。
他想改變的是刻闆印象中外星人與地球人的相處方式——沒有保護地球和平的大仁大義,隻有中國市井草民與外星人的雞毛蒜皮。
所以,将外星人“中國化”,才是此片最大的亮點。
二《瘋狂》的一切,同樣是從美國開始。
美國與外星人在太空互換基因球,交換時刻航天員掏出自拍杆,閃光燈一閃,被外星人誤認為是低端武器,随後在兩方的追逐與躲避中,外星飛船不小心被彗星撞入地球,落在中國一個小縣城的湖裡。
黃渤飾演的耿浩,是一個極有理想有抱負的“手藝人”,他的手藝,就是耍猴。
猴子叫歡歡,訓得極好,騎車、作揖、走平衡木,各種中國功夫集一身。
耿浩說,猴戲是國粹,不能砸了老祖宗留下的手藝。所以,即使台下隻坐着兩三人,抱着手機不看戲,他也要戴着麥克風,一本正經演到底。
公園老闆一直想将耿浩的演出場地變成火鍋城。
火鍋城,來錢快也熱鬧,但耿浩死犟着不同意:沒錢,沒錢怎麼了,憑手藝早晚能掙到錢。
這就是小人物理想與現實的沖突,一邊是匠人之心不可移,一邊是貧困潦倒逼人把頭低。
而沈騰飾演的大飛,則是現實主義的典型代表。圓滑,見人下菜碟,一切就是為了掙錢。他想讓耿浩把猴賣掉,然後跟着自己賣酒,耿浩當然不願意。
“這些年,我TM讓你往前邁一步,你都得瑟!”,這是大飛對耿浩的恨鐵不成鋼。
無奈歸無奈,關鍵時候,該幫還是得幫。
這是中國人典型的兄弟情,埋汰你歸埋汰你,啥事兒都不能拆了咱哥倆。
外星人墜落,砸傷了歡歡,眼看三個月之内不能演出,怎麼辦?那就訓練外星人這個“剛果綠猴”頂場面。
這是中國人的實用主義,也是“社會主義”常識:沒見過的,那是因為見識少,驚奇完畢,該掙錢掙錢。
耿浩想訓外星人演猴戲,大飛更簡單,直接開價賣。
外星人死了,不活埋,賣不出去了,廢物利用直接開罐泡酒,反正沒有咱大中華不敢吃的。
至始至終,他倆都沒想過,外星人的科研價值,地球是否有危險,有沒有可能引起星球大戰這類大問題。
總歸,小市民一切為了維持現狀,徹底貫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完成自我理想與現實沖突的解決,就萬事大吉。
三全片耿浩都有一些重複的台詞,每重複一次“本土化”的色彩就更鮮明一些。
一句是“活人哪能讓尿給憋死”,一句是:“你忘了這是哪兒了,這是中國,This is China”。
圓滑,随機應變,為了活命或是為了解決事兒,俨然一副“那别管我用啥手段了”的覺悟。
當沈騰飾演的大飛察言觀色,時刻吹外星人彩虹屁時,往往好心辦壞事,有些強捧遭天譴的韻味在。
在現實生活,我們經常能見到“見人下菜碟”的人,彩虹屁吹得響,一句一個大哥叫着,給大哥倒酒,給領導遞煙,此類人往往被人看低,但總不缺人吃這一套。
跪舔的油膩很諷刺,但油膩了還辦不成事,才最諷刺。
記得《我不是藥神》中,徐峥飾演的程勇也深谙其道,見人遞煙,給醫生送禮。
到最後,他發現,錢才是關鍵,沒錢醫生不給病人開藥做手術,禮送不送一點都不重要。
當大飛一直在與外星人應酬,忙着送錢,喝酒套近乎時,他以為外星人吃這一套,但外星人在乎的,是揚眉吐氣,是讓耿浩練金槍鎖喉,交換基因球。
大飛興緻所起,用常用的“碰肩”與外星人表示親熱,不小心撞翻了外星人手中的酒,導緻自己與耿浩差點被勒死。
圓滑與谄媚很多時候固然有用,但卻不能成為自己的救命稻草。
對于《瘋狂的外星人》,導演甯浩說過這樣一段話:“狂妄是最終害死人類的品質,階級不該成為劃分人高低貴賤的标尺。耿浩這個人,他是一個落伍的人,可以說是社會底層。但是他堅持人人平等,并且用自己看似陳舊,落伍的方式,把很多跨階級的問題給解決了。”
耿浩的固執,體現在很多方面。
比如,他不願意放棄手藝,十年如一日供奉三山奶奶;他反感别人叫他耍猴的,強調自己的技藝是國粹;好不容易死裡逃生,完全可以一走了之,非得救猴子歡歡,導緻與大飛決裂。
人窮志不窮,固執卻機智,不得不說這一人物立得極好。
我說《瘋狂的外星人》是“小人”的狂歡。
小人是個貶義詞,可在耿浩與大飛身上,正是小人身上的劣根性,“油嘴滑舌”、“幸災樂禍”、“欺軟怕硬”、才讓這場“瘋狂”如此接地氣。
長久以來,我們看到的都是外國人如何探索外太空,如何與外星文明溝通且有沖突,題材雖多如牛毛,但内核總歸是彰顯英雄主義。
當劉慈欣的科幻小說《三體》席卷全國後,宇宙之廣袤,外星人之神秘更添黑暗色彩,由黑暗森林理論、費米悖論、霍金的警告做基礎,似乎隻要接觸外星人,就等于将地球陷入危險之中。
《瘋狂的外星人》一片,沒這麼多大是大非,更沒地球毀滅由一人拯救世界的英雄人物。隻有底層市民的煙火氣缭繞在外星人四周,讓他憤怒,讓他無措,讓他蒙圈,讓他大醉一場恩怨斷片。
這場“瘋狂”,打8分不高打7分不低,是是非非,都在酒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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