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步都要有跨越世俗的勇氣。
“如果你的女兒要嫁給黑人,你會不會同意?”
這曾是知乎上最熱門的話題之一,有着超過1100萬次的浏覽量。
在多達數千條的回答中,網友們幾乎一邊倒地持反對意見,點贊最多的一條回答更是簡單粗暴:
談不上歧視,主要是文化差異太大了。
在大多數人的印象中,黑人往往自由散漫,缺乏家庭責任感。
據2015年統計的一項數據,美國本土的黑人嬰兒中,有77%出生于單親媽媽家庭;一些非洲國家的艾滋病感染率高達30%以上。
誰願意讓自己的女兒選擇如此艱難的人生?
然而,在30多年前,卻有一位北大女孩殷傑,不顧父母的反對,執意嫁去了非洲小國——幾内亞比紹。
這是聯合國認定的最不發達國家之一,政局動蕩,人均收入很低,傳染性疾病泛濫。
這個北大女孩,甚至曾為了躲避戰亂,帶着剛滿3歲的孩子回國,靠賣盒飯維持生計。
那些年她到底經曆了什麼?
如今的她,又過得怎麼樣了?
11968年5月,殷傑出生于北京的一個工人家庭。
作為家裡唯一的孩子,她是父母的掌上明珠,父母對她十分疼愛,竭盡所能給她最好的生活。
她在良好的家庭氛圍中長大,活潑,漂亮,自信且有主見。
18歲那年,殷傑以優異的成績,考入北京大學。
那個年代,名校學曆,北京戶口,再加上靓麗的外表和出衆的才華,她是所有人眼中“上天眷顧的寵兒”,前途一片光明。
然而,就在她讀到大二的時候,一個黑人小夥的出現,徹底改變了她的人生軌迹。
小夥兒叫卡林通·卡,來自幾内亞比紹,到北京大學留學,比殷傑大7歲。
在一次朋友聚會上,卡林通第一次見到殷傑,就被女孩姣好的容貌和開朗的個性吸引,主動上前搭讪。
出于禮貌,殷傑帶着微笑和卡林通聊了一會兒,并在最後互留了電話号碼。
從這以後,卡林通時常打電話給殷傑。
相較于中國學生的内斂和含蓄,卡林通十分熱情主動,他語言幽默風趣,總能逗得殷傑哈哈大笑。
兩人的關系也漸漸熟絡起來。
終于,在一次通話中,卡林通鼓起勇氣,向殷傑表達了愛意。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表白,殷傑被吓了一跳,那時的她對卡林通沒有任何想法,隻是當成一個有趣的朋友,所以便委婉地拒絕了。
卡林通沒有放棄,每天采取更猛烈的電話攻勢,希望殷傑能夠明白自己深深的愛意。不過事與願違,這一招不僅沒起到作用,反而讓殷傑更加害怕,到最後連電話都不敢接了。
卡林通很失落,可又不甘心就這樣與殷傑斷了聯系。在朋友的建議下,他跑到殷傑的宿舍樓底下,大聲呼喊殷傑的名字。
衆目睽睽,殷傑隻得硬着頭皮下樓。但對于卡林通的約會邀請,她還是有些顧慮,最終隻說,需要再考慮一段時間。
卡林通興奮極了,接下來的日子裡,他對殷傑展開了“窮追猛打”式的追求。
按殷傑的回憶,“那時的他特别寵我,基本不讓我走路,背着我走,送我回宿舍也是背着我上樓;吃飯的時候,給我把飯打來,喂着我吃……”
黑人如火的熱情,讓情窦初開的殷傑陷入無比甜蜜的寵愛中,而通過一段時間的交往,殷傑也發現了卡林通身上的諸多優點,他真誠,細心,對自己照顧得無微不至,殷傑漸漸被他感動,答應了他的追求。
兩個年輕人正式走到了一起。
在思想開放程度遠不及現在的上世紀八九十年代,這場跨越種族和地域的戀情,注定會面臨更多的困難和挑戰。
2大學畢業後,殷傑第一次帶卡林通見了自己的父母。
殷傑的家住在北京胡同的大雜院裡,人多口雜,為了讓卡林通不那麼惹人注意,殷傑特意讓他穿了軍大衣、戴了帽子,把自己“僞裝”起來。
可鄰居們還是很快注意到了這位“黑人男友”,紛紛投來異樣的目光。沒有人會理解,那個從小就優秀的乖乖女,怎麼就找了一個“老黑”呢?各種無稽的揣測随之而來。
母親見到卡林通時,也不禁驚訝了一下,忍不住說道:“媽呀,這也太黑了吧!”
雖然父母沒有再多說什麼,但殷傑看得出來,他們不高興。
果然,卡林通走後,父母向殷傑表達了自己的擔憂,堅決反對兩個人在一起。
此時的殷傑正沉浸在愛河中,對父母的勸阻絲毫聽不進去,反而激起了她的逆反心理,父母越是阻撓,她越是堅持。
“他們說得很難聽,但我也很擰,就認準了老卡。最後父母就說,那你要是認定了,你就走這條路吧,到時候你别後悔。”
最終,父母拗不過殷傑,無奈妥協。
1990年10月,22歲的殷傑和卡林通在北京領取了結婚證。
那時剛開始流行旅行結婚,殷傑帶着卡林通,到上海、武漢、成都等各大城市旅行,度過了一段甜美的蜜月期。
之後,兩人乘坐飛機,飛往幾内亞比紹。
雖然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但當到達幾内亞比紹時,殷傑還是被周圍貧窮的景象驚得緩不過神來。
這裡沒有高樓大廈,公路上塵土飛揚,兒童骨瘦如柴、衣不蔽體。她這個皮膚白皙的中國姑娘,成了人們駐足觀望的對象。
這些還不算什麼,最讓殷傑措手不及的,是卡林通變了。
3卡林通的父親是幾内亞比紹的政府官員,有4個妻子,30多個孩子,卡林通是“嫡長子”。
與當地一般人家相比,卡林通家的生活條件好很多。
在父親的安排下,再加上中國留學的經曆,卡林通很順利地進入到政府部門當差,每天早出晚歸,看起來很是繁忙。
一開始殷傑覺得丈夫很辛苦,有些心疼,可漸漸地,她發現丈夫每天忙碌的,似乎不僅僅是工作。
他每天要洗三次澡,換三身衣服,香水不離身,經常大半夜不回家。這些反常的舉動,讓殷傑心裡開始打鼓。
“他外邊一定有事兒!”殷傑心想。
終于有一天,殷傑忍不住質問:“你一天天的不着家,都去哪兒了?”
卡林通回答:“我去社交啊,怎麼了?我們國家都這樣,男人幹啥事,女人是不能過問的。”
這回答可把殷傑氣壞了:“在中國男女平等,我怎麼就不能過問了?”
她越想越咽不下這口氣,開始學習當地葡萄牙語、外出找工作,每天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和公司同事一起出去玩。
這回輪到卡林通慌了,對于妻子身邊的那些男同事,他一個都不放心,開始反過來質問殷傑:“你怎麼回來這麼晚?幹什麼去了?”
殷傑回答:“我也去社交了啊,怎麼了?”
吵了幾次之後,卡林通意識到自己對妻子的不公和忽視,終于踏實下來,将一門心思回歸了家庭。
除了感情上的摩擦,經濟上的限制,也讓殷傑感到很不痛快。
在幾内亞比紹,男人作為一家之主,掌握着家庭财政大權。即使是每天用來買菜的錢,也得由女人找男人“申請”。
殷傑深刻地明白,女人要想獲得地位和尊嚴,就必須要保證經濟上的獨立。
于是,她幾經籌劃,開了一家中餐館,又專門雇了幾個非洲姑娘,讓她們穿上中式旗袍,作為迎賓和服務員。
特色的菜式和獨特的東方風情,讓她的餐館生意日益紅火。
此時的殷傑可謂家庭和睦、事業有成,隻可惜好景不長,一場突如其來的戰争,徹底打亂了她的生活。
41998年,幾内亞比紹爆發了嚴重的内戰。
作為國會議員,卡林通對這場戰争早有預感,緊急将殷傑和兩人的女兒妮娜送往碼頭,安排她們乘船逃離。
殷傑不忍丢下丈夫,拉住卡林通說:“要走咱們一起走!”
卡林通卻說:“這是我的國家,我的國家有難,我應該留下。但為了你和孩子的安全,你們必須得走。”說完便急匆匆轉身離去。
大船緩緩開動,炮火聲遠遠響起,殷傑抱着隻有3歲的妮娜,一瞬間淚如雨下。
回國後,殷傑住進了父母的家裡。
為了減輕父母的經濟負擔,她靠着當初開餐館的手藝,帶着妮娜,到學校的門口賣盒飯。
一天下來,能賺30來塊錢,基本能夠維持母女二人的生活開支。
這樣的生活,一晃就是兩年。
兩年間,她沒有卡林通的任何消息,國内關于幾内亞比紹的新聞也很少很少,她甚至不知道卡林通是不是還活着。
對丈夫的擔心,對未來的迷茫,讓她每天渾渾噩噩,除了做飯賣飯,不知道還能做些什麼。
而街坊四鄰的流言蜚語,也讓她覺得生活一片陰晦。
有一天,殷傑帶妮娜到一個小服裝店看衣服,一個女顧客走進來,一眼看到妮娜,就大呼小叫地說:“喲,這就是那小黑孩吧?她媽讓老黑甩了的那個……”
殷傑的腦袋轟了一下,她沖過去,指着女顧客的鼻子:“你說誰呢?誰讓老黑甩了?”
女顧客這才注意到殷傑也在店裡,趕忙解釋:“不好意思啊,我也是聽别人說的,小區裡邊都傳遍了……”
那天夜裡,殷傑哄睡了女兒,自己卻翻來覆去,一夜未能入眠。
52000年的一天深夜,殷傑被電話鈴聲從睡夢中驚醒,她一把抓起電話,放到了耳邊。
停了幾秒鐘,對面傳來一個聲音:“是殷傑嗎?我是老卡。”
時隔兩年,當再次聽到卡林通的聲音,殷傑終于再也憋不住,一下子淚如泉湧:“你怎麼才給我打電話啊!”
卡林通說:“我這邊局勢一直不穩定,怕你擔心,就沒敢打電話。告訴你個好消息,我要來北京工作了,在幾内亞比紹駐華大使館……”
殷傑高興得幾乎瘋掉。
一周後,卡林通坐着外交部的紅旗轎車,來到了殷傑的住處,一家人終于團聚了。
想起這兩年所受的委屈,殷傑像個孩子似的,特意坐上紅旗轎車,圍着小區街道繞了三圈。她把車窗打開,故意露出自己和卡林通的臉。
遺憾的是,當天是工作日,人們大都外出上班了,并沒有多少人看見。
至今回想起這件事,殷傑仍忍不住哈哈大笑。
共同走過30多年的風風雨雨,如今的殷傑一家過得幸福美滿。
卡林通擔任幾内亞比紹駐華公使銜參贊,為兩國外交事業盡心盡責。
● 卡林通·卡(左四)出席北京大學外國留學生及專家新年聯歡會
他們在2002年有了一個兒子,取名阿代琇·殷·卡,現在是一名優秀的排球運動員。
在前不久結束的第十四屆全運會男子排球U20組比賽中,阿代琇和他的隊友們代表北京隊,拿下了一枚寶貴的銅牌。
● 阿代琇·殷·卡
女兒妮娜早年前往葡萄牙留學,現今回到中國。這個黑皮膚的姑娘,能講一口流利的英文和地道的北京話,在網絡上擁有百萬粉絲。
● 妮娜
而殷傑,仍是家裡最勤快的人,照顧着一家老小的飲食起居。
她的身體早已發福,有時候會調侃:“我現在這體重,老卡想寵都寵不動了,因為背不起來啊!”
嘗過很多人一輩子無法經曆的苦難,如今的殷傑,已找到了那份屬于自己的幸福。
不過,這種幸福在大多數的跨國婚姻中,卻是很難被複制的。
有着太多現實的問題。
有人說,婚姻就像漲潮時的大海,激情散去,剩下的隻有泥沙和雜質。
而跨國婚姻裡的泥沙和雜質,隻會更多。
一個女孩背井離鄉,在遙遠的異國舉目無親,面對着無法逾越的文化和觀念的鴻溝,足以想象是何等艱難。
有時候,崩潰就在一瞬間。
選擇自己的愛情無可厚非,但一定要再三考慮明白,那個人值不值得自己用一生去托付。
邁入跨國婚姻的每一步,都需要更加慎重。文/牧龍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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