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往今來,關于杏花的描寫很多很多,要想出類拔萃,創意出新,很難。紅樓夢的大觀園裡,有多達幾百株的成片杏樹,杏花開的時候,描寫杏花是回避不了的,對于刻意出新,語不驚人死不休的曹雪芹來說,是與前人關于杏花描寫的高峰對決,更确切地說,颠峰對決,他要寫,就要寫得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先舉幾個古人寫杏花的名句:
李商隐的山城斜路杏花香
歐陽修的屋頭初日杏花繁
羅隐的梅花已謝杏花新
薛能的活色生香第一流
李賀的鬓濕杏花煙
範成大的一天風露,杏花如雪
你看,這些名句寫了杏花的香,繁,新,一流,煙,如雪,各有特色,都是奇句,曹雪芹如何翻新出奇?
在紅樓夢第十七回,這樣寫杏花:有幾百株杏花,如噴火蒸霞一般。
在這裡,顯著的表面的區别,是古詩寫杏花都是個别或少量的,曹雪芹一寫就是幾百株!他用的比喻是更為誇張,也更為濃墨重彩,像巨幅巨筆大寫意,潑墨如雲,簡直就是濃妝豔抹。你看,那幾百株杏花一齊開花,豔陽照耀下,紅杏更紅,紅到極處,不僅像熊熊大火燃燒,更像火山噴火,紅豔得是那樣濃烈觸目。噴火已是絕喻,卻還嫌不足,因為噴火強調的是杏花繁盛的動感,如火噴發,仿佛平地騰起,又如蒸騰的朝霞晚霞一般,放眼滿目,與天際相接,又是何等壯觀!觀之能不令人心潮起伏,受其感染,若心花怒放般喜悅。
但是如此繁富畫面與如此豐厚意象,曹雪芹卻以噴火蒸霞四字寫盡,可謂簡潔精美至極,令人歎為觀止。
其實後來散文小說中,寫成片杏花的文字也很多,但若要寫出樣一番奇幻畫卷,卻都要耗費大量筆墨,卻難達其審美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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