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蕭,本是形容草木搖動的聲音,後來被詩人用來形容各種聲音或者畫面,草木蕭蕭,風也蕭蕭,雨也蕭蕭,馬鳴蕭蕭,衰鬓蕭蕭,似乎一切跟凄楚衰敗相關的意象都可以用蕭蕭來形容。
《易水歌》
【戰國】 荊轲
風蕭蕭兮易水寒, 壯士一去兮不複還。
此詩隻有兩句,并無過多的修飾,可讀來卻讓人心中激蕩不平。風是蒼涼的,水是凄寒的,可人卻是激昂悲壯的,那決絕慷慨視死如歸的誓言,擲地有聲。仿佛讓人看到聽到當時的場景:“壯士此去欲何?”“踏秦殿,斬閻羅”“若一去不回……”“便一去不回!”。
《西塞山懷古》
【唐】劉禹錫
王浚樓船下益州,金陵王氣黯然收。
千尋鐵鎖沈江底,一片降幡出石頭。
人世幾回傷往事?山形依舊枕寒流。
從今四海為家日,故壘蕭蕭蘆荻秋。
這是一篇吊古佳作,曆史總是相同的,王朝的更替,國家的輝煌,人物的風流,總是付了蕭瑟的風雨中,隻有河山依舊,日月未改。明明是看開了曆史人生大都如此,興衰寥落也都是自然,卻依舊蕩不開由此而生的悲傷與蒼涼。
《定風波》
【宋】蘇轼
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
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雨打樹葉,本是最尋常的風景,作者卻與尋常中尋覓不尋常,總結出人生的解脫之道,表達出曠達超脫的胸襟和理想。這首詞的介紹為“三月七日,沙湖道中遇雨。雨具先去,同行皆狼狽,餘獨不覺,已而遂晴,故作此詞。”,出遊逢雨,本來就是很掃興的事,沒有雨具,更是讓人郁悶,果不其然“同行皆狼狽”,可隻有蘇轼能于雨中作樂,自然平和的接受這人生的風雨與晴和。
《八聲甘州》
【宋】 柳永
對潇潇暮雨灑江天,一番洗清秋。 漸霜風凄緊,關河冷落,殘照當樓。 是處紅衰翠減,苒苒物華休。 唯有長江水,無語東流。
不忍登高臨遠,望故鄉渺邈,歸思難收。 歎年來蹤迹,何事苦淹留? 想佳人,妝樓颙望, 誤幾回、天際識歸舟。 争知我,倚欄杆處,正恁凝愁!
雨潇、風凄、河冷、日殘、紅衰翠減物華休,每一個字都是在反映凄涼蕭索的氣氛,每一個字都是在書寫作者悲涼深沉的感情。草木的凋零,更讓作者感覺到漂泊他鄉的孤獨與無奈。
《踏莎行》
【宋】晏殊
碧海無波,瑤台有路。思量便合雙飛去。當時輕别意中人,山長水遠知何處。
绮席凝塵,香閨掩霧。紅箋小字憑誰附。高樓目盡欲黃昏,梧桐葉上蕭蕭雨。
晏殊和其子晏幾道最擅長的就是寫閨中的離愁别恨,這首詞也不例外,“時輕别意中人,山長水遠知何處”,暗自的哀愁與悔恨,不言而明。自從相别,我這裡便一向凄清,那麼多的話,那麼多的相思,卻安得劉毅傳尺素?最後,隻能把這一片心事付與這高樓黃昏潇潇雨。
《南歌子》
【宋】蘇轼
苒苒中秋過,蕭蕭兩鬓華。寓身化世一塵沙。笑看潮來潮去、了生涯。
方士三山路,漁人一葉家。早知身世兩聱牙。好伴騎鲸公子、賦雄誇。
初讀第一句,時光苒苒,兩鬓霜華,本來是一篇蕭瑟的景象,到後面卻笑看潮來潮去,不再在意這富貴悲喜、人世浮沉。方士遊曆與名山大川,漁家謀生于一葉扁舟,這都是一種人生的狀态,早知道我本來就事不了權貴,還不如騎鲸歸去、闊談豪飲!這是一種看穿人世,宣揚個性解放的豁達。讀來頓生豪氣。
《出獵圖》
【明】 詹同
穹廬散野如繁星, 涼月蕭蕭照平陸。
這是題于畫作《出獵圖》上的一句詩,雖然隻是一句,卻為我們鋪展開一副生動絕美的畫面。穹廬(蒙古包)布滿草原,像繁星灑滿夜空,清冷的月色如水一樣洩在這廣袤的大地上。雖是涼月蕭蕭,卻絲毫不讓人覺得孤寂凄涼,反倒有一種遺世獨立的淡然與灑脫。
《夏日雜題》
【宋】陸遊
憔悴衡門一秃翁,回頭無事不成空。
可憐萬裡平戎志,盡付蕭蕭暮雨中。
陸遊一生是由許多遺憾的,《書憤》中兩鬓斑白、《關山月》中的國難未平、《示兒》中的不見九州同、還有《钗頭鳳》中的琴瑟和鳴空許約……當青絲熬成白發,當白發都零落稀疏,回首平生,萬事成空,那滿腔的熱血、那滿腹的抱負,終究是不能實現了,心中的萬般無奈和不甘,也隻能和着這潇潇暮雨歸于塵土。
《采桑子》
【清】納蘭性德
誰翻樂府凄涼曲?風也蕭蕭,雨也蕭蕭,瘦盡燈花又一宵。
不知何事萦懷抱?醒也無聊,醉也無聊,夢也何曾到謝橋。
人生已多風雨,可偏偏有人将那些凄涼的往事一遍遍提及,怎能不讓作者悲戚。自從妻子去世後,便再也沒了興緻,所有的事都變得無聊,連風和雨都是蕭瑟凄清的,零落的,不隻是燈花,還有作者無盡的心事,哪裡是不知道何事萦懷,隻是不得解脫罷了,連夢裡都不曾圓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