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滁洲吳敬梓紀念館
關于《儒林外史》,我們會想到因中舉而發瘋的範進,有撞号闆昏厥的周進,有研習時文的魯家才女,還有因一根燈芯而不斷氣的嚴監生,都是讓人印象深刻,包含作者深刻的諷刺意味。書裡在寫莊征君辭去薦舉回家,路上遇到一詐屍事,頗有意思。現摘錄如下:
當下走進屋裡,見那老婦人屍首直僵僵停着,旁邊一張土炕。莊征君鋪下行李,叫小厮同車夫睡在車上,讓那老爹睡在炕裡邊。莊征君在炕外睡下,翻來覆去睡不着。到三更半後,隻見那死屍漸漸動起來,莊征君吓了一跳,定睛細看,隻見那手也動起來了,竟有一個坐起來的意思,莊征君道:“這人活了!”忙去推那老爹,推了一會,總不得醒。莊征君道:“年高人怎的這樣好睡!”便坐起來看那老爹時,見他口裡隻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已是死了。回頭看那老婦人,已站起來了,直着腿,白瞪着眼。原來不是活,是走了屍。莊征君慌了,跑出門來,叫起車夫,把車攔了門,不放他出去。
莊征君獨自在門外徘徊,心裡懊悔道:“‘吉兇悔吝生乎動’,我若坐在家裡,不出來走這一番,今日也不得受這一場虛驚!”又想道:“生死亦是常事,我到底義理不深,故此害怕。”定了神,坐在車子上。一直等到天色大亮。那走的屍也倒了,一間屋裡隻橫着兩個屍首。莊征君感傷道:“這兩個老人家就窮苦到這個地步!我雖則在此一宿,我不殡葬他,誰人殡葬?”因叫小厮、車夫,前去尋了一個市井,莊征君拿幾十兩銀子來買了棺木,市上雇了些人拾到這裡,把兩人殓了。又尋了一塊地,也是左近人家的,莊征君拿出銀子去買。買了,看着掩埋了這兩個老人家。掩埋已畢,莊征君買了些牲醴紙錢,又做了一篇文。莊征君灑淚祭奠了。一市上的人,都來羅拜在地下,謝莊征君。
這段文字有意思的是:
一,詐屍原來是極恐怖的事。一般人也不容易遇到,若是遇到,不僅意味着倒黴透頂,而且也是吓得個要死。但這段卻把它得如此稀松平常,不覺得恐怖。作者并沒有把這當成是極迷信的現象。
二,主人公莊征君面對如此怖事,竟然能夠迅速鎮定下來,他說“生死亦是常事,我到底義理不深,故此害怕”。這裡有兩個意思,一是生死是人生必然的,生是常事,死也是常事,沒什麼怕與不怕的;二是“義理”,這“義理”應當是對人生、生命和萬事萬物規律的認識,“不深”則是對世界的規律認識不夠深刻,領會不到位,沒能把它當成是純粹的自然現象。莊征君應當很唯物,吳敬梓也很唯物。
莊征君因其才德名,被父母官舉薦,本已經到京城,皇帝接見,但是他卻堅辭不就,從京返回時,落魄投宿至這老者家,遇到兩位老人前後離世和詐屍之事。莊征君心不在官場,淡泊功名利祿,突然經曆了這事後,他是更加看透了生命的無常,看淡了功名。
其實心中無鬼,何來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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