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簾上有微微白光漾動的那個瞬間,我知道,天開始變亮了。
我翻身下床,向學校的後山跑去。
早晨像個石榴般綻開,在一陣閃耀的紅色中迸裂,彩雲滿天。
升上高中,讀了一年書,師兄師姐說得萬分精彩的“後山日出”,我竟然沒看過。
不行,今天,我一定要去看看。
市中學生藝術營在我們學校舉行。我們學校在城鄉結合部,還保留着一些郊野氣息,特别是後山,傳說是看日出的勝地。
夏日的晨風涼涼地吹在我身上,我的腦子越來越清晰,紛鬧的校園落在我身後,那些重疊的人影消失了,忽然有美妙的小提琴聲從遠方飄來。
“雨的氣息是回家的小路,路上有我追着你的腳步……”
我快步跑在上山的石級上,邊跑邊哼出歌詞。
琴聲停了,一個男孩的頭在石級的最上邊露了出來。
“我打擾你拉琴了?”我停步,仰着頭問他。
“不!”他向我招招手,“我想知道你在唱什麼歌?”
我走到他的面前,說:“是蔡淳佳的《陪我看日出》啊!”
他“哦”了一聲,然後笑着說:“我拉的曲子,原曲叫《淚光閃閃》,有不少翻唱的歌詞,所以我問你,不好意思,是我打擾了你的唱歌。”
看他一臉很有修養的樣子,我也掠掠頭發,一副小淑女的樣子,問他:“我很喜歡這個曲子,你能重新拉一遍給我聽嗎?”
他眉毛一挑,沒吱聲,卻把小提琴擱在肩頭,動人的旋律馬上擁抱着我了。
我坐在石頭上,靜靜地看着這個為我拉琴的琴手。
昨天藝術營時,我就認得他了,參與接待工作的我看到他在報到表上的簽名:唐顧曲。
唐顧曲是市中心名校的高二學生,也是中學生著名的小提琴手。
琴聲在山上萦繞,我微閉起眼睛。
記得那是一個周末的冬夜,月亮如晝,教室外那棵苦梀樹投下濃重的影子。我的同學波兒站在陰影裡,扛着小提琴,在拉舒伯特的小夜曲。悠揚的琴聲在校園裡傳得很遠很遠。我從宿舍出來,循聲走來,坐在草地上,靜靜地聽着。我不知那小小的提琴怎麼會發出這些動人的聲響來,不知波兒的手怎麼能這樣靈巧地在琴弦上拉動。
波兒說:“從沒有一個人肯聽我拉琴。”
我說:“這太美了,我願意聽。”
波兒說:“你想聽,我給你拉。”
我好感動,覺得這是波兒對我的一種高貴施舍。
平靜的校園生活讓我太需要新鮮的生活了,我對波兒有了崇拜的感情。為了聽她的琴,我可以為她做一切。
直到今天早上唐顧曲的琴聲出現,我才知道,波兒的琴藝隻算是一個未入門的小學生水平。
琴聲忽然停止了,我睜開眼睛。
唐顧曲提着小提琴,站在我的面前。他問:“你來這裡原先是想做什麼的?”
“看日出啊!”我脫口而出。
他用琴弓指指天空:“你看!”
我才發現,原來明亮的天空,忽然陰雲密布了,哪有什麼日出可看。我摸摸微涼的臉上,原來有絲絲細雨飄了下來。似乎,我還聽到下雨前那種水氣輕柔的噓聲。
我“哎呀”了一聲,用手掌擋住頭發。
唐顧曲盯着我的眼睛,暖心地說:“我猜你是藝術營唱歌的吧,被雨淋濕感冒了,嗓子會壞掉,影響你唱歌,你快回宿舍吧。”
他說得有道理,我向他揮揮手,跑下石級。
他暖暖的聲音跟蹤過來了:“雨下了走好路!”胡榮錦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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