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哙作為鴻門宴中劉邦集團出場的最後一位關鍵人物,司馬遷在他身上傾注了不少筆墨。在《史記·樊郦滕灌列傳》中,司馬遷也肯定了樊哙在鴻門宴上的作用:“是日微樊哙奔入營诮讓項羽,沛公事幾殆。”鴻門一宴,樊哙之功可謂大矣。
樊哙出場之前,整個宴會的場面是“項莊舞劍,項伯常以身翼蔽”。項莊在範增的授意下以舞劍助興為由,想要擊殺劉邦于座。怎知項伯與之對舞,處處保護劉邦。可以預見,如果項伯稍有不慎,劉邦随時都會有性命之虞。因此侍宴的張良出軍門,搬救星。他找的救星就是樊哙。
張良找樊哙救駕,這固然是由于樊哙的身份——劉邦的參乘,但更是基于張良對樊哙的一定了解——樊哙有能力。劉邦來見項羽時是“從百餘騎”。從當時雙方的緊張局勢來看,劉邦這一百多随行人員應該都是他的的心腹與得力幹将。所以張良找樊哙救駕,可以說是百裡挑一。他有信心樊哙能化解危局。
樊哙了解到宴會上的緊張态勢後,立馬持劍帶盾闖營帳。樊哙的闖帳成功,意味着“項莊舞劍,項伯以身翼蔽”的局面不得不停止,劉邦的性命暫時無虞。
進入營帳之後,樊哙在項羽面前擺出了一副氣勢洶洶的樣子。項羽何許人也?巨鹿之戰後,被他召見的諸侯将領“無不膝行而前,莫敢仰視”。這樣一個人物,在面對樊哙時,也不由得不“按劍而跽”。可以想見樊哙當時的模樣确實十分駭人。不過,這倒也勾起了項羽的好奇心,他沒有怪罪樊哙,反而以一“客”字來稱呼樊哙,問其來處。
當張良介紹完樊哙後,項羽馬上又改稱樊哙為“壯士”,并賜酒給他。樊哙則是一飲而盡。于是項羽又賜“彘肩”,而樊哙吃“彘肩”的情态則更是狂放不羁。可以說,宴會進行至此,全場的焦點已經從劉邦轉移到樊哙身上了。
對于項羽而言,當一幹人等對自己始終是俯首畏懼、畢恭畢敬的時候,冷不丁出現的壯士樊哙和他的一系列狂放無禮之舉,不僅不會反感,反而很容易引起項羽英雄惜英雄的心理認同感。
如果說前此樊哙還僅僅是行為上的莽撞失禮,那麼在項羽再一次賜酒後,則把矛頭直接對準項羽發難,太史公書之為“诮讓”。其實,仔細分析樊哙責問項羽的這些話,有一句最值得玩味——此亡秦之續耳。中國政權曆來講求統治的合法性,也就是所謂的正統性。樊哙這句話的言外之意就是,現在天下都把項王您看成是秦的繼承者,如果您也像秦一樣做一些不得人心的舉動,最終會重蹈秦的覆轍,走向滅亡。而殺劉邦則是不得人心之舉。
在項羽看來,樊哙作為劉邦的近侍,已經有自己為天下之主的認識,那麼這種認識極有可能是整個劉邦集團的共識。這樣的話對項羽來說,自然是極為受用的。這樣的劉邦又何來反心呢?樊哙的話明雖貶,暗卻褒。
至此,樊哙在宴會上的展示已經結束。作為劉邦的近侍,樊哙不可能隻是一介莽夫,他其實是知禮、懂禮且極有分寸的一個人。比如他闖入營帳後“披帷西向立”,項羽賜酒後“拜謝”,項羽命坐後“從良坐”。他的闖帳、飲酒、啖肉、責問看來莽撞無禮,其實隻是是一場有意為之的表演。當然,我們不知道這場表演是張良對他“說如此”,還是他自己在形勢危急下的靈光一現。總之,劉邦已經算是躲過一場宴會上的死亡威脅而要離席如廁了。
劉邦趁如廁之機,與屬下密謀出逃。關鍵的問題在于不能不告而别,這是不符合作為客人的禮儀的。其實,對于做出“推堕孝惠、魯元車下”、說出“吾翁即若翁,必欲烹而翁,且幸分我一杯羹”的劉邦來講,禮是最不能羁絆人的枷鎖。可是,那在一百多心腹部下面前的形象還是極為重要的。作為近臣的樊哙自然懂得主公的心思,于是鴻門宴》最為精彩的兩句話就由這個曾經的屠夫說了出來。劉邦找好了台階,将要安然離開這場鴻門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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