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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察枇杷樹自然筆記
一
天界。
畢方鳥正坐在小船上悠閑地望着水中錦鯉。
看到興緻濃時,畢方鳥向水中丢下一顆珍珠,錦鯉被珍珠一驚,全都四散遊開。
“又在貪玩。”
畢方鳥擡頭,正看見二八神。
心中歡喜,張開了金色的翅膀,幾下便飛到了二八神的肩上。
“公事都處理完了嗎?”
“嗯!”
“那我們趕緊回去吧,南山上的果樹都結了果子,又大又甜。”
二八神無奈。
“你這愛吃的性子什麼時候能改改?”
畢方鳥撒着嬌說道。
“改不掉了,再說,你都知道我一直如此的。”
二八神沉默了片刻開口。
“我的神位大限已滿,就要離開南山了。到時候會有另一位仙人頂替我二八神的神位。”
畢方鳥不敢相信,撲閃着翅膀飛到了二八神面前。
它用那雙極美的眼睛盯着他。
“你說的可是真的嗎?”
二八神點點頭,伸手摸了摸畢方鳥身上金色的羽毛。
“我雖是神,但也有大限。你我的緣分已經延續了十萬年,如今你也該換個主人了。”
畢方鳥眼中含着淚。
“那你要去哪?”
“歸墟,衆神的歸宿。”
“什麼時候,我去送你。”
二八神笑笑。
“送你回南山之後,我就走。你也不必相送,送了還是要分開的,還不如不送,回去好好吃你的果子,等着新的仙人來。”
二
熱鬧的街市上,杜若正坐在攤位前認真看着手中的書。
“書生,你這可以代筆寫信嗎?”
杜若擡頭,見是一位老伯,連忙站起行禮。
“大伯想為誰寫書信?”
大伯看着杜若起身,擺手讓他坐下。
“我這年紀大了,眼睛也花了,都沒認出來,這不是鄉試第一的杜若書生嗎?”
杜若看着大伯含蓄地笑着。
“那不過是學生的運氣。”
老伯哈哈大笑。
“運氣要是能得第一,哪還有那麼多用功苦讀的讀書人呢?”
杜若仍是淡淡笑着。
兩人又聊了幾句,杜若得知老伯是想為遠嫁的女兒寫封信,便為老伯代筆寫了一封。寫完後又給老伯念了一遍,老伯聽完很是滿意。
付了錢,老伯還不忘說一句。
“我要是再有一個女兒就好了,一定讓她嫁給你。”
杜若被說得臉紅了紅。
目送着老伯走遠,杜若又坐回了攤位。
今年九月便是進京趕考的日子,可是杜若父母早亡,家境清貧,根本沒有進京的盤纏。
沒有辦法,杜若隻能在鄉裡街道旁擺個攤位,替人寫字作畫掙些路費。
可是已經一月有餘,眼看着距離趕考的日子越來越近,杜若的路費還是沒有湊夠。
又是一日黃昏,杜若回到家中,用今日掙得的銅闆買了米,本打算煮點菜粥,卻發現家中的幹菜已經吃完了。
不得已,杜若背上了竹筐,去後山采些野菜。
路過山腳下的一個石堆,杜若撿起了一塊石子,放到了石堆上面。又對着石堆拜了拜。
傳說這個石堆原是一個供奉山神的佛龛。但一次地震,将佛龛埋在了地下,所以人們就在這上面堆起了一座小石山。
杜若正要離開的時候,上面的石子不知為何落掉在了地上。杜若回身,彎腰撿起,又将石子放回了原處,之後又是拜了三拜。
可是奇怪得很,那石子又掉落了下來。如此反複了十幾次,杜若的額頭上已經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杜若一整天都沒有吃過東西,此時他隻覺得渾身無力。勉強撐起身子,就感到頭一陣暈眩,昏了過去。
不知昏了多久,再次醒來的時候,杜若隻感覺眼前一亮。
那座小石山上,竟然長出了一棵樹。
現在已是深夜,可是樹葉卻是閃閃發亮。杜若揉揉眼睛,正欲湊近,就聽見一個聲音。
“來人可是杜若書生。”
杜若一驚,忙伏地拜倒。
“在下杜若,今日隻是路過此處,不想驚擾了神樹,還望神樹恕罪。”
“你虔誠祭拜,何罪之有。我乃是這山中神樹,名叫三珠樹,我枝條上的葉子皆為珍珠,隻為有緣人結果。你心中純善,所以三珠樹肯為你結果。”
杜若呆住,沒想到今日自己竟然能碰見山中神樹。
“你自可以摘下三珠樹的葉子作為你進京趕考的盤纏。”
杜若看着眼前這棵閃閃發光的樹,上面的葉子都是圓潤飽滿的珍珠,隻一顆便價值連城。
想着自己一直沒有湊夠的路費,杜若心動了。
他走到三珠樹前面,伸出手。
片刻,他又停住了。
他對着三珠樹拜了拜。
“杜若無禮,居然動了貪念。萬物皆有生靈,即便是神樹也是如此。杜若竟然忘卻了書中教誨,想要不勞而獲。”
三珠樹搖晃了一下,轉瞬間變成了一棵普通的柏樹。
“杜若,你心無雜念。日後定會有貴人相助,回去吧。”
杜若又拜了拜,這才一路回到了家中。
進了家門,就見門口放着一個油紙包。
打開紙包,裡面是幾個溫熱的饅頭。
杜若四下看去,周圍卻不見一人。
三
轉眼趕考的日子就要到了,杜若還是沒有湊夠路費,但是他也想通了,沒有路費就邊走邊掙,隻要有果腹的食物,自己哪怕露宿街頭也能堅持到京城。
杜若這一路走了兩個月,這兩個月裡,他替人寫過書信、作過畫、還給人打掃馬廄,做了他力所能及的所有事。
當杜若終于到了京城的時候,他的眼中已然沒有了最初的光。
走在路上杜若和那些一身光鮮的富貴書生相比,顯得落魄很多。
明天就是科考的日子,杜若找到了一家客棧,客棧老闆允許他睡在柴房裡。
晚上,杜若做了一個夢,他又夢見了三珠樹。樹枝搖曳生輝,散發着五彩的光。
“杜若,你後悔嗎?”
杜若的臉上隻是淡然的笑。
“為何要後悔?”
“若你當初拿了珍珠,這一路上就不會這麼辛苦,現在也不會睡在柴房裡。”
杜若失笑。
“我若拿了珍珠,就不會有這一路的所聞所感,也不會看到如今的百姓有多少在流離失所,又有多少病死在路邊。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能見到這些,杜若怎會後悔。”
三珠樹似是意有所指,又似是早已經料到杜若會如此回答。
搖了搖樹枝,一個油紙包掉落下來。
“這是樹神的貢品,明早記得吃了再去趕考。”
一夢醒來,杜若環顧四周,發現自己仍舊是在柴房裡。
觸手間,卻發現了手邊的一個油紙包。
打開,裡面是個溫熱的饅頭。
科考的時辰到了,在衆人異樣的眼光中,杜若一身破衣走進了考場。
四
一個月後,京城人流竄動,今天便是發榜的日子。所有人都擠在張榜的地方看着自己是否高中。
最吸引人的,自然就是本次科考的前三甲,狀元、榜眼和探花。他們可是能夠進宮面聖的。
可是這狀元、榜眼都已經接到了觐見的聖旨,為何隻有這個探花不見人影。
人們議論紛紛。
一個客棧老闆忽然說道。
“這探花,名叫杜若?他之前就睡在我家客棧的柴房裡。”
人們這才想起那個衣衫褴褛的書生。此時,恐怕他已經囊中羞澀回了老家。
但這可急壞了送信的驿使,要知道這耽誤了面聖可是不小的罪過。驿使四處打聽,終于在城外農戶口中打聽到了杜若的下落。
面聖的日子到了。
杜若一身僧袍走進了大殿。
所有人都驚訝不已。
但他絲毫不在乎周圍人的目光,隻是将一封信遞了過去。
高座上的皇帝打開了信,原本愠怒的眉宇一下便化解了。他看着站在下面一身僧袍的杜若。
“杜探花即日便去城外皇城寺祈福吧!”
“貧僧,遵旨。”
下朝後,狀元郎和榜眼一起走出了殿外。
榜眼不解的問:“這探花為何出家當了和尚,皇上竟還允了?”
狀元郎看看榜眼不屑道:“你當這榜眼,家中花了多少錢?不論你這次科考結果如何你都是榜眼,這科考上榜是早就定好的,他一個窮酸書生,哪來的錢?能當探花,定是有真才實學的。”
“那你的意思是,他不當這探花........”
“杜若定是已經看透了這其中的科考舞弊,自知進入朝廷也無法立足,幹脆出家将探花的位置拱手讓出。”
榜眼恍然。
“我說皇上怎麼會輕易應允,這科考這麼大的事,必定牽扯皇家,皇上這是為了保全皇家顔面,才順水推舟讓杜若出了家。”
五
寺院中,杜若端坐在蒲團上念着佛經。
一隻人面金鳥從天而降。
“和尚,你修行已滿,随我回天界吧!”
杜若擡起頭看着畢方鳥。
四目相對間,畢方鳥愣住了。這張臉,它無比熟悉。
“杜若師父,我們是不是曾經見過?”
杜若站起身,伸出手将畢方鳥捧在懷裡。
“或許是前世的緣分吧!”
畢方鳥在他身上感覺到了和二八神一樣溫暖的光。
“之前,我曾經下界遇到過一個和尚,可是他不肯同我走。你呢?随我走嗎?”
杜若點點頭。
畢方鳥笑了,它張開金色的翅膀,身形變大。
“和尚,騎到我身上來。”
天界。
杜若跟着畢方鳥來到了天神殿。天神看着杜若,拿出升仙簿找了起來,片刻天神拿筆的手停了停,又擡起眼看了看杜若。
“今日起,你便去南山,接替二八神的神位。”
畢方鳥有些不敢相信,它扭頭看着杜若,杜若卻是一臉淡然。
去往南山的路上,畢方鳥一直沉默不語。
“前世,我應該還有一個名字,叫福臨。”
畢方鳥一愣,它回頭看着杜若,果然是他。
“前世,我勸戒晉王救了白狐,後來又将自己的舍利給了白狐,讓它恢複修為。”
畢方鳥看着杜若。
“你怎麼會有前世的記憶?就算你已經升為仙人,也不可能會有前世的記憶?”
“白狐愧疚,并沒有服下舍利。而是用僅存的魂魄附身在樹上,化身為三珠樹。它一直等待着福臨的轉世,等了不知多久,它終于等到了,這一世,他叫杜若。
白狐因為法力低微,不能現身,于是便以三珠樹的身份與杜若相見。
它将身上的珍珠贈給路人,隻為能給杜若帶去一頓飽飯。
直到它發現自己已經支撐不了多久了,于是便用最後的法力,施了障眼法,将舍利化作饅頭給了杜若。”
畢方鳥的腦中忽然想起那日白狐哭泣的樣子。
“為了報恩,它竟然等了你這麼久?”
“它為了等我,魂飛魄散了。我服下舍利之後,就恢複了前世的記憶,也得了前世的修行。”
“白狐就這麼死了,太可惜了。”
杜若眼神微涼。
“不會的,李家皇室氣數已盡。我雖在科考的策論中已經提醒皇上,但他是李泰的後人,本性弑殺,又怎麼會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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