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 | 唐俊

貨車司機張師傅常年在長三角地區拉貨，他最近一趟合肥到無錫的行程運費為2100元，這意味着他不能走收費的高速，隻能走免費的國道，才能剩下四五百元的毛利潤。

全國貨運量的74%是公路運輸，全靠成千上萬像張師傅這樣辛苦拉貨的貨車司機。按平均每車噸位14.57噸計算，去年的貨運量相當于每天有980萬輛貨車在路上行駛。

早在十多年前，貨車司機是一個高收入職業。有司機描述，雖然開車辛苦，但一兩年就能在縣城買一套房。

但近幾年，公路貨運的運費卻不升反降。界面新聞記者采訪過的許多貨車司機無一例外都會提到一個問題——運費低。

張師傅剛買車三個月，每月需償還貸款12500元。“每個月的收入，能把貸款還上，再剩餘點生活費就差不多了”。張師傅對界面新聞說。

司機們對此有抱怨，他們認為貨運平台的出現降低了運費。平台則稱，他們很難撼動既有的運價體系。

運費不升反降

在十年前，行業是另一番景象。常在廣東地區拉貨的王師傅告訴界面新聞，2012年到2013年，廣東到武漢之間的運輸來回可以掙1萬元，3天就能跑一個來回，旺季時一個月能跑9趟，如果是一個人開車，月收入可以達到八九萬元。

“要是早一兩年買車，我在河南老家的一套房子都出來了。”王師傅2014年才買車進入貨運行業，他認為自己錯過了公路物流市場的黃金時期。

現在王師傅一個月收入兩三萬元，不過受疫情影響收入并不穩定，他每個月同樣需要還1萬多的車貸。

南京一家物流公司的老闆劉先生從事公路貨運行業已20多年，他對界面新聞表示，相同線路的運費，目前的價格比10年前低30%-40%。從南京到上海的運輸，10年前運費大概120元/噸，現在是80-90元/噸。

貨運平台出現，運價更透明

以前司機們找貨都是去線下的物流市場，王師傅形容“像趕集一樣”。當時在物流園區内，信息部将貨源寫在黑闆上，司機們在園區内走動，查看适合自己的貨源，再現場簽訂運輸合同。

2013年前後，運滿滿、貨車幫等車貨匹配平台出現，将司機找貨的流程轉移到線上。

滿幫集團則對界面新聞表示，貨運平台打破了原有的信息壟斷和信息壁壘，更多是将公路貨運線下場景搬到線上，平台價格體系是線下價格體系在線上的投射。

物流公司老闆劉先生回憶，當時行業中大部分人還不太接受貨運平台，一方面是不信任資金通過平台流轉，另一方面認為自己的利益受到了挑戰。

不過劉先生認為，數字化和互聯網化是大趨勢，貨運行業也不例外。他欣然接受貨運平台的出現，并要求給他拉貨的司機必須通過貨運平台接單，否則不給他們貨源。

此前在物流園線下配貨時，司機隻能接觸到有限貨源。劉先生表示，由于信息不暢通，相同貨源的運費浮動可以達到30%。“一票貨如果隻有一兩個司機詢問，可能運費我會給高一些，如果來問的司機很多，運費就會降低。”

當貨源信息轉移到貨運平台上後，成千上萬的駕駛員都可以看到相同的貨源，運費變得更加透明，價格也有所下降。

對于貨主來說，樂見運費透明、運價降低。不過也有司機覺得，平台在壓價，司機掙錢少了。

滿幫表示，早前平台就已關注到司機對于低運價的反饋，為限制不合理的惡性低價競争，已根據不同車長設置最低價格和提醒價格。當貨主發布價格低于最低價格時，平台會阻斷發貨；高于最低價格且低于提醒價格時，對貨主提醒“價格過低找車困難”。對于明顯低于市場價格的貨源信息，将屏蔽其貨源價格不對司機展示。2021年11月至2022年3月間，平台通過技術手段阻斷攔截低價貨源219萬次；向貨主發出低價貨源提醒1902萬次，提醒後加價率32.2%。

運力持續飽和

平台的出現對于價格的影響隻是一方面，運價背後更大的因素是貨運市場供需關系的變化。

中國公路貨運長期以來車多貨少，導緻市場競争激烈，不少司機都深有感受。貨車司機張師傅對界面新聞說，“你不幹有的是人幹，隻要能掙錢就可以。”

宏觀數據更能說明問題。據交通部最近6年的數據，2016年全國貨車數量為1351萬輛，2021年為1173萬輛，看上去貨車數量減少了，但實際上貨車的總噸位數大幅上升。

2016年全國貨車的總噸位數為10827萬噸，後續每年增加，到2021年已達到17099萬噸。這意味着全社會的貨車運力在不斷增加，也側面說明大型貨車占比越來越高。從2016年到2021年，每輛貨車的平均載重噸位從8噸上升到了14.57噸。

另一方面，運力供給增速遠遠大于貨運需求增速，導緻競争更加激烈，價格從而下降。2016年，全國公路貨物周轉量為6.11萬億噸公裡，2021年為6.91萬億噸公裡，上升了13.10%。而同時期，全國貨車總噸位數（總運力）上升了57.93%，是貨物周轉量漲幅的4.4倍。

雖然供給大于需求，但大部分司機并未選擇退出這個市場。司機王師傅表示，現在的收入确實比之前低，但相對其他行業還算不錯，所以選擇繼續拉貨。疫情期間，轉行的司機變得更少，維持住基本收入變得更重要。

此外，貨運分淡旺季，淡季時司機對于價格會更加敏感。今年持續攀升的油價，也讓司機的壓力越來越大。

雖然司機對平台有所抱怨，但現實的情況是，平台已經是大量司機尋找貨源最重要的途徑。對此，交通部多次發文，要求平台加強貨車司機權益保障。

滿幫表示，将通過提升運輸效率來提高從業者的營收水平，加強對不合理運價、不誠信貨主的管控處理。滿幫認為，從長期來看，伴随勞動力價格的不斷上升和司機群體數量的變化，運價和司機的收入将呈上升趨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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