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譚麗平

來源 / 燈塔知行社（gh_aa1069414c94）

2020年的最後一天，竟然魔幻地成為了“道歉日”。

這一天，郭敬明、于正相繼發布微博，承認抄襲，并分别就存在的抄襲、侵犯版權等問題公開道歉。一衆網友紛紛表示，“這可真是活久見系列，這對異父異母的兄弟居然妥協了。”

這波道歉的導火索在于十天之前，111位編劇、導演、制片人、作家發布的聯名信。信中直指有抄襲劣迹的郭敬明、于正出現在綜藝中進行話題炒作，以此追逐點擊率、收視率，呼籲不給抄襲剽竊者提供舞台，尊重原創。次日這封聯名信上的署名人員增加至156位。

道歉風波發酵後，網友開始隔空喊話熱門影視《三生三世十裡桃花》的原著作者唐七：你什麼時候站出來為自己的抄襲道歉？此外，《少年的你》原著作者玖月晞、《甄嬛傳》原著作者流潋紫等一衆曾被質疑抄襲的熱門作家也被波及。

流量與抄襲，似乎成為近年來網文圈與影視圈的置頂話題。于正和郭敬明，算的上是近年來行業中頗受關注的兩位。因為作品脫離生活、浮誇，加之多次涉入抄襲風波，多年來一直處于争議之中，但黑紅也是紅，在各種話題、熱度持續不斷中，于正和郭敬明逐漸在業内掌握了極大的話語權，成為流量紅利的收割者。

對于大IP，普通老百姓們也看戲吃瓜，資本和平台很青睐，不過，文抄公可以不負責任的時代已經過去了。

郭敬明的這場道歉，遲到了15年。

早在2004年，《圈裡圈外》的作者莊羽就狀告郭敬明的作品《夢裡花落知多少》抄襲其原作，經曆過一審、二審、終審，法院判決郭敬明和出版社賠償莊羽20萬，并公開道歉。不過，一向“硬氣”的郭敬明雖賠錢了，卻一直沒有道歉。

12月31日零點，一個特别的時間點，郭敬明率先開啟了這場道歉風波。其在微博發文，就自己十幾年前所寫的《夢裡花落知多少》一書抄襲《圈裡圈外》一事，向莊羽正式道歉，後悔當初不認錯。“莊羽女士，對您造成的傷害，我鄭重道歉，非常對不起。”

郭敬明表示，将把《夢裡花落知多少》出版後獲得的線上線下所有的版稅以及全部收益彙總賠償給莊羽。如果莊羽不願接受，就捐給公益慈善機構。

幾小時後，剛剛睡醒就看到勁爆新聞的網友們，見證了2020年的又一魔幻，紛紛“活久見”或者“爺青結”，微博熱搜居高不下。

沒多久，當事人莊羽在微博發文，表示接受郭敬明“遲到”的道歉。至于《夢裡花落知多少》所有版稅及全部收益，她提議将《圈裡圈外》所有版稅和全部收益同《夢裡花落知多少》的收益合并在一起成立反剽竊基金，用以幫助原創作者維權，并接受公衆監督。

這一漂亮的回應引起網友盛贊。不到一小時，郭敬明發博回應，感謝莊羽的“大度和善良”。并稱，會按照提議，一起成立基金，希望可以為創作者們創造更好的原創環境。

看到郭敬明道歉了，“話題制造機”于正也有勇氣了。

上午10點44，于正在微博上就《宮鎖連城》侵犯《梅花烙》版權一事向瓊瑤道歉了。他說，“這份道歉現在才來，并非我不願意承認錯誤，而是我缺乏足夠的勇氣”。

值得一提的是，這也是一個遲到的道歉。2014年，《宮鎖連城》該劇因涉嫌抄襲瓊瑤的《梅花烙》被起訴，于正被判公開道歉，并停播《宮鎖連城》，五出品方被告共計賠償500萬元。瓊瑤《梅花烙》維權案曆經19個月，北京市高級人民法院駁回被告上訴請求，瓊瑤勝訴。

午間，瓊瑤回應，“希望他能知錯就改”。

這算是于正和郭敬明個人首次公開承認自己抄襲。不過網友們對此似乎并不買賬，“車撞樹上你知道拐了，股票漲了你知道買了，鼻涕流到嘴裡你知道甩了，耽誤你賺錢了你知道悔改了”。

對于為何突然開展這場遲到的道歉，網友們進行了一場“合理猜測”。

“為了電影營銷，真是豁出去了”。據了解，目前正值郭敬明導演的《晴雅集》上映期，12月31日正好是電影放映第七天，累計票房已超3.5億元，豆瓣評分卻隻有5.1分。

還有網友猜測，二人的道歉，似乎跟央視新聞的一則報道有關。12月30日，央視新聞做了關于抵制“低俗庸俗媚俗”，加大現實題材創作的報道。裡面提到，目前我國網絡文學讀者已超4.5億人，網絡文學也已經成為文化産業的龍頭和源泉，136位網絡作家聯合發出倡議：1、抵制“低俗、庸俗、媚俗”；2、拒絕跟風、抄襲、侵權盜版等行為，不唯點擊量論英雄，加強精品化創作；3、推進網文走向海外。

在此之前的12月21日，111位編劇聯名抵制于正、郭敬明，稱其為“文賊”，次日，又有45名編劇加入其中。

彼時，雖然聲勢浩大，但郭敬明并未作出任何回應。有記者采訪于正“為何拒絕道歉”時，他表示：“每個人都有過去，我不對我的過去做任何解釋。我以後會用我的作品，和我的一切來證明我是個什麼樣的人。”

此外，12月26日晚，浙江衛視發布消息稱，由郭敬明連續擔任兩季評委的《我就是演員》順延至下周播出。節目組雖未說明延期原因，但也讓人聯想到是和這次抵制有關。

在道歉風波持續發酵之後，不少網友開始艾特唐七、玖月晞、流潋紫等一衆擁有巨大流量卻涉嫌抄襲的作者。

唐七在2009年的時候出版了自己的首部長篇文學作品——《三生三世十裡桃花》，這也是他的成名作。《三生三世十裡桃花》先後被改編成電視劇、電影作品，而唐七也因此名聲大噪。

但是這部小說在風格以及部分設定、情節上，與作者大風刮過在2007年完結的作品《桃花債》極為相似。不少網友都懷疑唐七是大風用小号寫的言情。之後，大風刮過發公告否認自己有小号，也并不認識唐七。唐七随後也發公告稱，自己很喜歡大風的作品，模仿她的文風是在“向其緻敬”。

在電影版和同名電視劇大火之時，兩位作者還在網上相互發長文反擊對方，多年恩怨一齊爆發，場面堪稱羅生門。但到目前為止，《三生三世十裡桃花》究竟有沒有抄襲《桃花債》依舊沒有一個确切的結果。不過，依舊不影響唐七和其作品的火爆。

此外，還有一些在業内熱度較高的作品和作者也深陷抄襲風波。比如，近兩年被譽為“國影之光”的《少年的你》，這部電影将28歲的周冬雨捧上金像獎影後，19歲的易烊千玺成為金像獎最佳新人。但由玖月晞創作的原著《少年的你，如此美麗》，被網友們扒出在背景人設、男女主關系、部分情節等方面跟日本作家東野圭吾的作品有很多相似之處。

流潋紫是《甄嬛傳》《如懿傳》的作者。這兩部作品改編的影視劇，也是近年來國民度頗高的電視劇。2017年，作家匪我思存曾連發7條微博，稱流潋紫的《後宮甄嬛傳》涉嫌抄襲她的《冷月如霜》。還貼出部分對比圖，并直言其中有将她寫的錯别字、記錯的詩詞都一并“抄錯”，被點名的還有《後宮如懿傳》。

除此之外，豆瓣評分頗高的《唐人街探案2》關于案件的很多細節設置被指和香港恐怕電影《雙瞳》非常相似，被不少人奉為“青春”的《愛情公寓》也被網友扒出涉嫌抄襲多部作品裡面的情節。

這些作品，無一例外的，都擁有較高的知名度，但除去口水戰，很少有被抄襲者能夠維權成功。

2019年5月，北京市朝陽區人民法院對《錦繡未央》涉嫌抄襲案一審宣判。12位作家訴《錦繡未央》系列抄襲案全部勝訴。據統計，《錦繡未央》竟然抄襲了200多部小說。法院判決賠償12位作家，但其中賠償金額最高的也不過15萬元，與《錦繡未央》改編成電視劇後獲得的收益相比，連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因為抄襲行為成本低、收益高、維權成本高，在網文圈和影視圈，侵犯著作權的事屢見不鮮。

“近來，在一些網絡平台、電視台的綜藝節目中，屢屢出現有抄襲劣迹的編劇、導演以節目導師、嘉賓的面目出現，在節目内外進行話題炒作，以此追逐點擊率、收視率，博人眼球。這種一切唯收視率論、流量論的做法引起了相關從業者和社會各界的極大反感……”這是111位編劇、導演、制片人、作家發出的聯名信《抄襲剽竊者不應成為榜樣！》中的内容。

聯名信呼籲，立即停止對這些“劣迹從業者”的宣傳炒作，對相關節目做出修改調整，不給抄襲剽竊者提供舞台。

平台和資本對流量的追逐已經形成風氣。

郭敬明、于正一直都是影視圈的當紅流量。近期，包括郭敬明、于正出現的綜藝節目或影視作品實現了較高的熱度。在《演員請就位》中，郭敬明一直是節目的核心，将S卡發給毫無演技的何昶希、和李成儒唇槍舌劍、委屈掉眼淚……在《我就是演員》中，于正也是核心，他的毒舌、批評，受到廣大網友關注。

看到他們在鏡頭前的表現，編劇譚飛網上發文：“一個靠抄襲起家的編劇在台上振振有詞教育别人如何演戲，旁邊人讨好地說一些不鹹不淡的話；另一個靠抄襲起家的導演在台上振振有詞認定不會演戲的小鮮肉未來大有作為，旁邊人面面相觑……這就是中國影視圈的現狀，這就是中國演藝節目的現狀。”

二者有諸多相似點，争議、流量、世俗意義上的成功、敢說、臉皮厚，以及一直在流量的頂端。

郭敬明不必說，出道即巅峰，20歲以前開始寫小說，21歲就成立了工作室。在《幻城》出版後，人們都認為這是個寫作奇才，常年盤踞在作家富豪榜上。後來他成立島工作室，辦《最小說》，成立最世文化，2013年年底，華策影視就以1.8億收購了“最世文化”26% 的股份。同年，郭敬明轉行做導演，一出手，4部《小時代》的票房達到17.88億元。向外界證實了其商業價值。

于正在2003年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之後，開始掌握主動權，他的身份開始由編劇向導演、制片人轉換。從《宮》系列、《美人》系列，再到《延禧攻略》，每一部劇都連同他的名字和他捧出的女主角，出現在各大新聞頭條。2012年，他成立了歡娛影視，從劇本、投資、宣傳到藝人經紀，整個鍊條都掌握在了他手中。

即便，圍繞在他們身上的抄襲争議一直揮之不去。

《幻城》上，人們看到了日本漫畫作品《聖傳》；《夢裡花落知多少》抄襲莊羽的《圈裡圈外》；電影《小時代》，又被人扒出來抄襲了美國作家蘿倫·薇絲柏格《穿普拉達的女王》的情節。

于正更是人送外号“于抄抄”。2006年版《楚留香傳奇》抄襲《火舞黃沙》；《大清後宮之還君明珠》抄襲《金枝欲孽》；《胭脂雪》抄襲《鳳凰四重奏》；《美人心計》抄襲小說《未央沉浮》 《金枝欲孽》......

而在過往的任何一次質疑中，二者總是有自己的狡辯方式。“你質疑我不會寫，我就寫給你看”“藝術就是繼承與發展的”。

窦文濤用一個粵語詞來形容這種死不道歉的行為——“硬頸”。他們為什麼這麼“硬頸”？窦文濤分析說，沒道歉，粉絲或大衆還有點迷糊，但如果正主道歉，就提醒了不明真相的群衆。道歉，比500萬更貴。隻要不認，支持者就在。

“抄襲”似乎成為一條捷徑，不用吃苦，就能名利雙收；熱點不斷，就能獲得平台方與資本方的青睐，置于流量頂端。

但是這樣的風氣之下，誰還會去辛苦創作？當創作的環境變得浮躁，當“便餐式”的作品能獲得更大金錢利益的時候，更多的人開始不注重創作，以次充好，濫竽充數。大量的劣質作品淹沒了數量本就稀少的佳作，整個環境就變得更為惡劣。

導演黃志勇說，“在注意力成為稀缺資源的市場背景下，為了能夠獲得預期的市場效果，流量确實成為了出品方、平台布局項目時考慮的要素之一，同時也會為了流量而營造話題。随着流量受到各方的關注，如何合理利用流量便成為關鍵。”流量本身并沒有罪或是惡意，關鍵在于使用流量的人以及使用方法、用途。

所以，當真相來臨，郭敬明和于正們還是要為自己的過錯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