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夏時期的四海非常重要,知道了四海才能知道大禹的統治範圍,繼而知道九州範圍。對于昆侖來說,就能排除青海、甘肅、新疆、山東等地,再用其他内容加以驗證即可。“太山”、“塗山”、“冀州”、“斟鄩”等也是如此,尤其是“太山”,大禹等人封禅太山,首先要考慮的是大禹的統治範圍,統治範圍外的泰山就可以排除,然後根據先秦記載,就可排除新鄭境内的小山丘。
本文通過一些記載先講大禹治水範圍,再講“四夷”,然後講四海大概位置,再講九州概述,最後作一下總結。“四夷”是一個相對的概念,講這個概念的目的是通過何為“四夷”來輔助勾勒四海位置。本文中的“九州”和“四海”都是談虞夏時期的概念,其他時期未必适用。
一、大禹治水範圍
《孟子·告子章句下》:“孟子曰:‘子過矣。禹之治水,水之道也。是故禹以四海為壑,今吾子以鄰國為壑。’”
《虞書·益稷》:“禹曰:‘洪水滔天,浩浩懷山襄陵,下民昏墊。予乘四載,随山刊木,暨益奏庶鮮食。予決九川,距四海,浚畎浍距川。’”
《大戴禮記·五帝德》:“(大禹)巡九州,通九道,陂九澤,度九山。為神主,為民父母。左準繩,右規矩,履四時,據四海,平九州,戴九天,明耳目,治天下。”
這幾個記載,已經說明了大禹治水、統治的範圍是四海之内,“據”、“距”的含義是“至”,大禹治水有四年、五年、八年、十三年等說法。而通過記載,再和《山海經》比對,可知《山海經》裡面的“西海”、“北海”都有問題,原因也很簡單,看《山海經》的語彙很明顯作于戰國以後,可靠性并不高。
二、海外為夷
《淮南子·原道訓》:“昔者夏鲧作三仞之城,諸侯背之,海外有狡心。禹知天下之叛也,乃壞城平池,散财物,焚甲兵,施之以德,海外賓服,四夷納職。”
《爾雅·釋地》:“九夷、八狄、七戎、六蠻,謂之四海。”
《禮記·祭義》:“曾子曰:‘夫孝,置之而塞乎天地,溥之而橫乎四海,施諸後世而無朝夕,推而放諸東海而準,推而放諸西海而準,推而放諸南海而準,推而放諸北海而準’”。
“海外賓服,四夷納職”即四海以外為“夷”。而《爾雅·釋地》則把四夷稱為四海,兩者類似。
三、四海位置
1.北海
《山經·北山經》:“北山經之首,曰單狐之山。……又北三百裡,曰敦題之山,無草木,多金玉。是錞于北海。”
《孟子·梁惠王》:“王說曰:挾太山以超北海,語人曰,我不能”。
《莊子·骈拇》:“伯夷死名于首陽之下,盜跖死利于東陵之上。二人者,所死不同,其于殘生傷性均也。奚必伯夷之是而盜跖之非乎?”
《史記·伯夷列傳》:“武王已平殷亂,天下宗周。而伯夷、叔齊恥之,義不食周粟,隐于首陽山,采薇而食之。”
《孟子》:“(伯夷)當纣之時,居北海之濱,以待天下之清也。故聞伯夷之風者,頑夫廉,懦夫有立志。’”
《孟子·離婁》:孟子曰:“伯夷辟纣,居北海之濱,聞文王作,興曰:‘盍歸乎來!吾聞西伯善養老者。’”
《山海經·東次四經》:“東次四經之首,曰北号之山,臨于北海。”
天下宗周,伯夷、叔齊恥食周粟,隐居首陽山。首陽山位于洛陽市偃師區邙嶺鄉,為邙山在偃師境内的最高處。這些記載表明首陽山在北海之濱,北海途徑首陽山,東達今山東境内。因北海跨度之大,又必是周邊最寬廣的水域(不可能由大河注入小河),并且首陽山北臨黃河。這樣的水系,相符的隻有黃河。《北山經》裡面的“北海”很顯然位置是錯誤的。
2.東海
《大荒東經》:“東海之外大壑,少昊之國。少昊孺帝颛顼于此,棄其琴瑟。 ”
《孟子·離婁》孟子曰:“舜生于諸馮,遷于負夏,卒于鳴條,東夷之人也。”
《左傳·襄公二十九年》:“杞,夏餘也,而即東夷。”
《列女傳》:“湯受命而伐之,戰于鳴條。桀師不戰,湯遂放桀。與末喜嬖妾同舟流于海,死于南巢之山。”
《尚書大傳·湯誓》:“湯放桀也,居中野,士民皆奔湯。桀與其屬五百人南徙千裡,止于不齊,士民往奔湯。桀與其屬五百人徙于魯,魯士民複奔湯。桀曰:‘國君之有也,吾聞海外有人’,與五百人俱去。”
太昊、舜、夷羿都是東夷人,少昊之國又明确在東海之外,那麼虞夏時期的“東海”就不可能是現在的東海。少康後杼消滅有窮,使夏朝得以鞏固。從後啟後杼一直與東夷争,主要是在今東北部以及河南東北部與河北南部,今東與河南、河北接壤的地區展開。後杼以下,對東各部落與國的征伐及交往,已往東往南發展。古籍記述夏桀在鳴條之戰失敗以後,奔于南巢,通常以為到了東夷地區,今安徽巢縣帶。從後啟後杼一直與與東夷争,說明大禹時期統治範圍還未達今天的“東海”。
3.西海
《山海經·西山經》:“西山經華山之首,曰錢來之山……又西二百五十裡,曰騩山,是錞于西海。”
《孟子·離婁》“文王生于岐周,卒于畢郢,西夷之人也。”
《國語·祭公谏征犬戎》、《史記·周本紀》:“昔我先世後稷,以服事虞、夏。及夏之衰也,棄稷弗務; 我先王不窋用失其官,而自竄于戎翟之間。”
《史記·周本紀》:“公劉雖在戎狄之間,複脩後稷之業,務耕種,行地宜,自漆、沮度渭,取材用。”
“不窋用失其官,而自竄于戎翟之間”,公劉因為受到狄人侵擾而遷到豳,“古公處豳,狄人侵之。事之以皮币,不得免焉。事之以犬馬,不得免焉。事之以珠玉,不得免焉。”古公亶父因薰育攻擊又遷到岐山一帶。“豳”有彬縣和旬邑兩種說法。岐邑的位置﹐《漢書地理志》雲在漢右扶風美陽縣(今陝西扶風法門)﹐《說文解字》雲在美陽中水鄉(今岐山橫水河北)。
西海一般被認為是青海湖,而從華山到青海湖直線距離是1800裡,《西山經》裡面從華山到騩山2700裡,古代的長度單位和現在是不同的。再者,夏商時期,豳地尚為戎狄之地,和華山的距離用今天的長度單位也就不到500裡,大禹劃分九州的範圍不可能達到戎狄内部,《山海經》裡面西海的位置也是錯誤的。
4.南海
《山海經·南山經》:“南山經之首曰山。其首曰招搖之山,臨于西海之上,多桂,多金玉。……又東三百五十裡,曰箕尾之山,其尾踆于東海。”
《南次三經》:“又東五百裡,曰丹穴之山,其上多金玉。丹水出焉,而南流注于渤海”、“又東五百裡,曰發爽之山,無草木,多水,多白猿。汎水出焉,而南流注于勃海”、“南流注于海”。
《梁惠王章句上·第八節》:“然則王之所大欲可知已。欲辟土地,朝秦楚,莅中國而撫四夷也。以若所為,求若所欲,猶緣木而求魚也。”
《孟子·滕文公章句上》:“吾聞用夏變夷者,未聞變于夷者也。陳良,楚産也。悅周公、仲尼之道,北學于中國。北方之學者,未能或之先也。”
《南山經》之南以“渤海”、“海”為界,并未提及江、漢。《南山經》裡面的“南海”,由西向東一直綿延,在未提及江漢的情況下,可近似認為江漢即為南海,試想長江以北的河流會越過長江注入當今“南海”麼?
四、九州概述
《周禮·職方氏》曰:“東南曰揚州”,“正南曰荊州”,“河南曰豫州”,“正東曰青州”,“河東曰兖州”,“正西曰雍州”,“東北曰幽州”,“河内曰冀州”,“正北曰并州”。
《呂氏春秋·有始覽》曰:“河、漢之間為豫州,周也。兩河之間為冀州,晉也。河、濟之間為兖州,衛也。東方為青州,齊也。泗上為徐州,魯也。東南為揚州,越也。南方為荊州,楚也。西方為雍州,秦也。北方為幽州,燕也。”
《尚書·禹貢》:“冀州”,“濟、河惟兖州”,“海、岱惟青州”,“海、岱及淮惟徐州”,“淮、海惟揚州”,“荊及衡陽惟荊州”,“荊、河為豫州”,“華陽、黑水惟梁州”,“黑水、西河惟雍州”。
《爾雅·釋地》曰:“兩河間曰冀州,河南曰豫州,河西曰雝州,漢南曰荊州,江南曰揚州,濟河間曰兖州,濟東曰徐州,燕曰幽州,齊曰營州。”
上博簡《容成氏》:“禹親執畚耜,以陂明者都之澤,決九河之阻,于是乎夾州、塗州始可處。禹通淮與沂,東注之海,于是乎競州、莒州始可處也。禹乃通蒌與易,東注之海,于是乎藕州始可處也。禹乃通三江、五湖,東注之海,于是乎荊州、陽州始可處也。禹乃通伊、洛、并瀍、澗,東注之河,于是乎叙州始可處也。禹乃通泾與渭,北注之河,于是乎虘州始可處也。”
《淮南子·地形訓》曰:“何謂九州?東南神州曰農土,正南次州曰沃土,西南戎州曰滔土,正西弇州曰并土,正中冀州曰中土,西北台州曰肥土,正北泲州曰成土,東北薄州曰隐土,正東陽州曰申土。”
《後漢書·張衡傳》注引《河圖》曰:“東南神州曰晨土,正南昂州曰深土,西南戎州曰滔土,正西弇州曰開土,正中冀州曰白土,西北柱州曰肥土,北方玄州曰成土,東北鹹州曰隐土,正東揚州曰信土。”
《初學記》卷八引《河圖括地象》曰:“昆侖之墟,下洞含右;赤縣之州,是為中則。東南曰神州,正南曰迎州一曰次州,西南曰戎州,正西曰拾州,中央曰冀州,西北曰柱州一作括州,正北曰玄州一曰宮州,又曰齊州,東北曰鹹州一作薄州,正東曰陽州。”
《史記·孟子荀卿列傳》:“(鄒衍)以為儒者所謂中國者,于天下乃八十一分居其一分耳。中國名曰赤縣神州。赤縣神州内自有九州,禹之序九州是也,不得為州數。中國外如赤縣神州者九,乃所謂九州也。”
《河圖括地象》:“夏禹所治,四海内地。”
《說苑·辨物》:“八荒之内有四海,四海之内有九州。”
《左傳·襄公四年》引《虞人之箴》所記“芒芒禹迹,畫為九州,經啟九道。”結合“禹以四海為壑”、“決九川,距四海”、“據四海,平九州”均可知,大禹治水範圍(即禹迹)為“四海”之内。這說明《河圖》與《說苑》記載無誤。
堯、舜之都在冀州,結合《夏朝都城概述》、《“冀州”概說》等文可知,大禹治水的核心是冀州,很容易理解,治理國都是重中之重。大禹時期統治範圍不過“四海”,否則就不是虞夏時期的九州。《河圖》派九州的說法雖有差異,但總體看來是比較符合的。鄒衍之說“序九州”為“中國”之九州,即虞夏時期的九州。《容成氏》之九州和《河圖》之九州相似,“叙州”當與“冀州”同。
五、總結
九州雖記載較多,但是衆說紛纭,病根是沒有和“禹迹”相結合,沒有和“四海”及統治範圍相結合,更有甚者沒有區分因時代不同而産生的差異。例如畫夏代範圍的地圖時畫得很小,而畫九州時卻恨不得畫滿全國,這是很滑稽的一個錯誤。《左傳·昭公四年》:“三塗、陽城、太室、荊山、中南,九州之險也。”這條記載和“有夏之居”較為相似,但沒有四至,不夠具體,和《中山經》也基本吻合。對于鄒衍的九州說法,專家都沒有充分重視,隻是覺得并非無稽之談,反而重視其他錯誤說法的占絕大多數。鄒衍之說和《河圖》派可取之處是單列“赤縣神州”,并以“冀州”為中央,是很大的進步,這才是正确的。“赤縣神州”即“中國”,即“海内”。而周武王“宅茲中國”,說明了宗周不在“中國”,和“西夷”相應,值得重視。本文的重點是講述虞夏時期的九州和四海的關系,以及當時四海、四夷的概念,旨在盡量縮小研究範圍,以便研究地理和曆史時排除明顯錯誤的信息,再結合其他記載或資料,一些地理和曆史就可以很清晰了。相關内容較多,無法一一重複,歡迎閱讀本人撰寫的其他文章和《華夏及侯國考略》一書。
撰稿人:侯孝岩
2022年3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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