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有一個最基本的母題:愛。
什麼是愛?她可以是纏綿悱恻的愛情,她可以是血濃于水的親情,也可以是純潔質樸的友情……
《伯牙絕弦》一文,體現着我們對純真友誼的追求,也是一種愛的表達。
《伯牙絕弦》的故事發生在春秋時期,本為民間口頭流傳,最早見于古籍的,是列禦寇所著《列子·湯問》,稍後時期的《呂氏春秋·本味篇》亦有記載。明代小說家馮夢龍根據這個傳說創作了《俞伯牙摔琴謝知音》,收于《警世通言》。《伯牙絕弦》的故事,在語文課本裡也有收錄,原來的人教版六年級上冊和七年級上冊均有,雖文字不同,其情感一緻。現部編版六年級上冊亦選錄了此文,其内容如下:
伯牙善鼓琴,鐘子期善聽。伯牙鼓琴,志在高山,鐘子期曰:“善哉,峨峨兮若泰山!”志在流水,鐘子期曰:“善哉,洋洋兮若江河!”伯牙所念,鐘子期必得之。子期死,伯牙謂世再無知音,乃破琴絕弦,終身不複鼓。
翻看這篇短小簡樸卻又飽含深情的文字,不禁被伯牙與鐘子期的友誼打動。在人類的情感中,友誼,有着一種感人肺腑的重量。而文中一個“善”字,盡述那份“心有靈犀一點通”的默契,可能這就是“知音”吧。
“善”,是“擅”。
伯牙擅長彈琴,《荀子·勸學篇》中說“伯牙鼓琴而六馬仰斜”,其琴藝高超,世人盡知。《琴操》記載:伯牙學琴三年不成,他的老師成連把他帶到東海蓬萊山去聽海水澎湃、群鳥悲鳴之音,于是他有感而作《水仙操》。
我想,此時的他,已經能夠感悟孤獨了吧。一個人,大凡有點不同于常人了,多少是孤獨的。林格倫《長襪子皮皮》中的皮皮,王爾德《巨人的花園》中的巨人,都有着一種孤獨的體驗,這種“孤獨的體驗”,在文學作品裡是十分常見的;而打破這種孤獨的,是“愛”。伯牙也是孤獨的,雖然神州大地盡為其琴聲所折服,但一為下裡巴人,一為陽春白雪,即使面對面,也各自住在不同的星球。
伯牙的“善”,是超越尋常的孤獨,是尋尋覓覓的等候。
融化伯牙孤獨冰雪的正是鐘子期的“善”。
我們不必思考為何他們能夠相遇,也不必糾結鐘子期怎麼能聽得懂琴音,世上就是有人有某些不同尋常的天賦,我們姑且就把它叫做鐘子期的“善”吧。一個“善鼓琴”,一個“善聽”,一個“善”字,仿佛一根繩索,把兩人的生命交織在一起。
因為一個擅長彈琴,一個擅長聽曲,所以二人的生命才會交織在一起。伯牙以前遇到的那些人,隻是佩服他的琴聲好聽,卻并不能明白曲中的意義。但鐘子期不一樣,他能聽懂曲中的含義。無論伯牙彈奏什麼,他都能聽懂。
錢锺書說:“對牛彈琴,是不需要什麼好曲子的。”如果不是對着牛彈琴,而是“伯牙所念,鐘子期必得之”,該是多麼美妙的一件趣事啊!一個“必”字,讓我相信世上真有心意相通。伯牙該是被感動了,他想起三年學藝的艱辛,他想起獨處孤島的寂寞,他想起衆人膜拜的虛幻……一朝,所有的孤獨,一切身處高處的寒冷,皆被眼前這個人所消融,這就是知音。
《詩經·衛風·木瓜》說:“投之以木瓜,報之以瓊瑤”,鐘子期離開人世,伯牙也摔碎了他的瑤琴;摔碎瑤琴,就是摔碎孤獨。
“摔碎瑤琴鳳尾寒,子期不在對誰彈。春風滿面皆朋友,欲覓知音難上難。”
《伯牙絕弦》一文,能讓我們感受到友誼的溫度。在文學的母題中,“愛”是偉大的,它能解決一切矛盾沖突。當伯牙學琴而成,孤獨便随之而來,這是第一次矛盾(隐形矛盾沖突),鐘子期“必得之”,用“愛”化解;鐘子期死,這是文本的第二次沖突(顯性矛盾沖突),伯牙斷琴絕弦,再次用“愛”驗證友情的偉大。
在矛盾沖突中,我們的情感意識漸趨生成,不斷感受到友情,并終将内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