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一首新歌《山丘》過去五年後,昨天,久違的李宗盛終于發布了全新作品《新寫的舊歌》。這首歌,被稱為“這是一封從未寄出的和解信”,唱的是李宗盛心裡多年的心事。
李宗盛給父親
聽了歌,你就會明白,是唱給他父親的歌,“比起母親的總是憂心忡忡,是啊,他更像是個若無其事的旁觀者”,是一首長長的叙事詩,克制内斂,如同大多數父子關系一樣:“兩個男人,極有可能終其一生隻是長得像而已。有幸運的成為知己,有不幸的隻能是甲乙,若是你同意,天下父親多數都平凡得可以。”
還有兩個月,李宗盛就要迎來自己的60歲,從跨入歌壇後,小李就用驚人的細膩筆觸,唱盡了人間世天下情。從小李到老李,他的歌寫給朋友,給女兒,給天下有情人,還有給自己的歌。
不怕你曉得
那個以前的小李 曾經有多傻呢
先是擔心 自己沒出息
然後費盡心機想有驚喜
——《新寫的舊歌》歌詞
李宗盛出生在台灣北投,一個小鎮,條件一般,小李是家裡唯一的兒子,有三個姐姐。80年代初的小李,總是别人故事裡的配角。混了個工專學機電,别人讀5年畢業,他用了7年還沒修夠學分。
歌詞版MV截圖,李宗盛童年與父母親的合影
還好上工專的時候,他結識了音樂,組成了木吉他合唱團。但是一畢業,同學各奔東西,合唱團解散,21歲的李宗盛隻能回到台灣北投家裡,跟着父親,賣起了煤氣罐。
他在賣煤氣罐的同時,四處尋找着“點燃音樂之夢”的機會,終于,他自薦進了一家餐廳。白天賣煤氣罐,晚上到餐廳唱歐美流行金曲。也是這個時候,他嘗試寫歌,與當時風靡的校園民謠不一樣,他要寫凡人的情。
“我寫歌,在沒給任何人聽之前,吉他聽過。它知道我剛寫的時候有多糟,它知道我要怎樣一遍一遍地改,它知道我内心所有的不安和沮喪。”
那些日子,李宗盛無比孤獨,陪伴他的,隻有一把吉他。正是這份孤獨,造就了凡人李宗盛。他用最平白的話語,跟你拉家常,告訴你一些人生感悟。
李宗盛給朋友
寫給朋友的代表作就是這首歌,《和自己賽跑的人》。其中有這麼一句,“親愛的Landy 我的弟弟,你很少赢過别人但是這一次你超越自己”,這個被李宗盛稱為弟弟的Landy便是張培仁。
李宗盛和兄弟張培仁一起締造了滾石的輝煌,《跟自己賽跑的人》寫的是李宗盛跟張培仁之間相互鼓勵的情誼。張培仁,是當時滾石國語企劃部的大頭,李宗盛與張培仁都沒能夠在學業上取得領先的成績,但卻在音樂中找到了他們的天地,并且取得了矚目的成績。在上海連續舉辦四年的簡單生活節,張培仁是創始人,李宗盛是大會主席。
李宗盛與張培仁
如今《新寫的舊歌》的文案,依舊是親愛的Landy操刀,言語間,也看得出他與大哥從青年時的情誼,對他父親的印象寥寥幾句,卻款款深情。
年輕的時候去大哥家裡,瓦斯行的樓上,老太爺總是悠閑踱步,似乎若有所思。印象中沒有聽他說過一句話,但總是記得大哥母親喊着:『阿宗,吃飯了』。到底少小離家來到陌生城市的李伯伯在想些什麼?他的若無其事真的是悠閑自在嗎?他是拘謹自矜還是不知所措?到底他怎麼看待獨子走上一條他完全陌生的路?他聽過大哥寫的歌嗎?他喜歡嗎?他為此驕傲嗎?大哥了解嗎?介意嗎?
——《新寫的舊歌》文案
李宗盛給女兒
其實,早在他寫自己的歌《阿宗三件事》裡,我們對李爸爸就有了一個深刻又模糊的印象,而這首歌,也是李宗盛第一次以父親的身份唱自己的女兒:“純兒是我的女兒,是上帝給我的恩賜,我要讓她平安長大,是我很重要的事。”
也許是初為人父,所以,開始對父親有了一次更深層的理解,他在歌裡唱到自己是瓦斯行老闆的兒子,也說起了自己那年的成名之路。而對于自己的女兒,他總是以滿分爸爸的姿态,做好每一件事。
在李宗盛和朱衛茵的第二個女兒出生之後,1993年9月發行的專輯《希望》中,同名主打歌曲《希望》問世,這可以說是寫給他兩個女兒的歌曲。
作為一名著名的音樂制作人,李宗盛的工作很忙,但是每天下午五六點他都要從錄音棚趕回家給女兒做飯,晚上九十點時還要再趕回家給女兒做第二天上學要帶的便當。每天能給女兒們做做飯吃,是他最大的樂趣。
當女兒告訴他,她的同學說她爸爸的便當做得好時,李宗盛就會高興地像個孩子一樣,把這件事向身邊的每一個人訴說。而他也把這樣的愛淋漓盡緻的表現在歌曲中。多年後,李宗盛在紅磡開唱,唱《希望》熱淚盈眶,他說:“自己是一個差勁的父親,OK的producer,每次唱這首歌時,都會想三位女兒她們現在在什麼地方,看電視還是MSN。”
李宗盛給愛人
也是1993年,李宗盛發現了能夠完美诠釋自己歌曲的林憶蓮,所以他為她寫了一首《不必在乎我是誰》,據說林憶蓮第一次拿到詞後驚呼:“天啊,他怎麼會知道我心裡的想法!”而後的作品,似乎都是為她量身定做。
1992年,李宗盛為《霸王别姬》創作主題曲《當愛已成往事》,結識林憶蓮
同一年,李宗盛為張信哲寫了《我是真的愛你》,多年後他承認,這首歌的歌詞就是自己對林憶蓮的真實感受:“初初見你,人群中獨自美麗,你仿佛有一種魔力,那一刻我竟然無法言語。”當年給林憶蓮寫下的《夜太黑》的德國鋼筆,李宗盛一直留在身邊,如今已經20多年過去了。
98年2月22日,李宗盛在加拿大和林憶蓮結婚,據說當時林憶蓮已有5個月身孕,之後她生下他的第三個女兒喜兒。而兩人的婚姻,隻維持了五年。當年,林憶蓮作曲,李宗盛寫詞,合作了《铿锵玫瑰》,離婚後他說:“這首歌寫得很好,不好的是寫得太清楚,也不幸真的這樣發生了。”
很多人說李宗盛比女人還懂得女人,但他自己卻說,我兩次婚姻失敗,可以看出我非常不了解女性,我寫的那些歌隻是在分析而已,我歌裡寫的都是我人生無法完成的、欠缺的愛情的美。
後來,李宗盛說起自己對感情的遺憾,他說:“比較真實地描述我現在感情的作品是《陰天》。” 我覺得那個詞基本上蠻耐人尋味的。再後來,李宗盛的新歌,幾乎不見愛情。
04年的專輯《愛情論》雖然集結了他諸多情歌創作,但其中有一首新歌名叫《遠行》,是送給女兒的:“隻是你年紀還小,無從明了我的心情,時間不停,時間不停,原諒我依然決定遠行。”結束了兩場失敗的婚姻,李宗盛離開上海,帶着純兒、安兒在北京生活,小女兒喜兒則跟着林憶蓮。
對于婚姻,他曾表示,自己更多的還是悔恨。但感情這東西紛繁複雜,離婚也不全是一方的過錯。對三個女兒來講,他是位好父親,他一直在全力地愛她們,努力讓她們感覺即使父母離婚,這世界也沒有變,努力讓她們感受到更多的父愛。
李宗盛給自己
再後來,他在2013年推出了自己的新作《山丘》,唱出了五十多歲後的中年男子越過山頭的人生感悟。其實這首歌的旋律李宗盛早在2003年就寫好了,但詞是到2013年才真正完成的。李宗盛表示,2003年他初抵上海,當時是個悲傷的夏天(不到一年時間,他和林憶蓮的婚姻宣告破裂),一個旋律進入腦海,他花了10年不停想,他想用音樂溝通一下自己的人生經曆,所以就創作了這首曲子。
不知是巧合還是故意,《山丘》的發布時間是2013年7月6日,那天第24屆台灣金曲獎頒獎典禮于台北小巨蛋舉行,林憶蓮的《蓋亞》以四項大獎成為本屆金曲大赢家。
再後來,當李宗盛舉辦“既然青春留不住”巡回演唱會,在上海站他唱起了那首《當愛已成往事》,唱着唱着,停下來,足足半晌,哽咽無語。那是他和林憶蓮合作的第一首歌。
像個終于靈驗的咒語
那些年隻顧自己
雖然我的追求他
無能 也無力參與
隻記得 我很着急
——《新寫的舊歌》歌詞
很多人都盼着李宗盛能再出新歌,他說:“我很想寫死亡。比如我回家洗澡,光膀子、光身子看着自己的老人斑。可是不論我寫什麼,我對自己很誠實。”
“我非常珍惜自己50歲以後的生命,我認為50歲以後才是真正要寫東西的時候。50歲以前都在練功,所以我50歲以後隻寫了兩首歌,一首叫《給自己的歌》,一首叫《山丘》。”
終于,在五十歲的最末端,他唱了心中的男人,如他所說,字字誠實。因為太過真實,唱的似乎就是我們每個人對父親又遠又近的情感。
所有的問題都是一首未完成的舊歌,都在一封未寄出的信,等到明白了,問題也不再是問題。這是大哥和自己的對話,回答了自己多年來的心事,這是一封寄給自己的信,寄出了,讓父親從此安然地待在歌裡。
這是一首和你無關的歌,除非你也想起,你和父親那從未發生的對話,并且,回去寫下那封早該寄出的信。
——《新寫的舊歌》文案
反複吟誦:“他不等你,已來不及,他等過你,已來不及”,如歌詞一般,唱的不是思念,是獻禮,填補這多年來不及說的千言萬語。有多少人聽了之後,拿起了手機,給自己的爸媽打了電話。
忍不住想起的是龍應台的那句話:“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謂父母子女一場,隻不過是意味着,你和他的緣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斷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漸行漸遠。你站在小路的這一端,看着他逐漸消失在小路轉彎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地告訴你,不用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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