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偉正在為一台鋼琴調音。（供圖/受訪者）

江偉包裡的調音工具。（本報記者 陳雅真 攝）

本報記者 陳雅真

對于鋼琴裡的一切，他們了如指掌；僅憑耳朵，他們就能聽出鋼琴的音準是否有偏差；他們的手，能拿得起重重的琴闆，也能輕松地夾起薄如發絲的墊圈；對于有鋼琴之島鼓浪嶼的廈門，他們中許多人，都覺得來對了地方。

這樣的一群人，他們擁有着一個共同的職業，那就是鋼琴調音師。

前段時間熱映的印度電影《調音師》，将調音師這個職業帶進了大衆視野。跟随記者的鏡頭，一起走進現實中調音師的生活吧。

鋼琴醫生

工作包括調音準及機械調整音色調整

“比起調音師，還是更願意被叫做鋼琴技師。”在民族路“音悅家”鋼琴城裡，記者見到了江偉，作為國家一級鋼琴技師的他，從事調音師的職業，已經有二十三年了。他告訴記者，即使是在廈門這樣的音樂之鄉，也仍然有很多人，包括客戶，都不太了解調音師的工作。

江偉說，調音師的工作主要由三個部分組成，分别是調音準、機械調整和音色調整。其中最主要的也是最頻繁的，就是通過轉動弦軸将琴弦拉緊或放松，從而調準整台鋼琴的音高，俗稱“調音準”。除此之外，調音師則像是鋼琴的“全能醫生”，先是通過機械調整，對于有可能出現問題的琴鍵、擊弦機等零部件，進行查找、維護和更換，讓鋼琴擁有正常的“嗓音”。随後，調音師要根據客戶需求，對鋼琴的音色進行調整，讓鋼琴的聲音更加動人。

記者了解到，大部分調音師都是經過專業的院校學習，畢業後成為專業調音師，例如李紅科，他便是從中央音樂學院鼓浪嶼鋼琴學校畢業後就走上職業調音師的道路。而更傳統的模式，則不需要太多理論積累，師傅手把手教會徒弟即可。此外，除了江偉、李紅科這樣的職業調音師，現在也有不少兼職調音師，相比職業調音師，兼職調音師的水平有些“參差不齊”，但其中也有人經過長期實踐，有着和職業調音師一樣的水平，并考取到中國調律師職業資格證。一位正準備考證的兼職調音師表示，他覺得隻有考到了證，才是“自己工作和水平的認可。”

至于收入部分，記者粗略統計了一下，若是為家庭進行日常調音，基本收費為一次300元左右，具體的價格，也會根據調音師的資曆和水平有所浮動，以兼職調音師為例，價格大約200多元。此外，若是為音樂會調音，價格可達好幾千元。

慢工出細活

調好一台琴至少需要一小時

對于調音師來說，用“慢工出細活”來形容他們的工作，再合适不過了。江偉說，通常來說，一台鋼琴有88個琴鍵，而琴弦數量不固定，大約兩百多根。若單純隻對鋼琴進行調音，“平均一根弦軸需要拉四五次，這樣粗略計算，要調好一台琴，就得拉上千次弦。”拉弦講究的是耳朵和手的靈活配合，要調完一台琴，少說得花上一個小時。要是碰上需要機械調整的鋼琴，由于鋼琴零部件的精細，也讓調音過程隻能慢下來。有時還會因鋼琴多年未調而增加難度。

從事調音工作多年的李紅科，就曾碰到過一台走音嚴重的鋼琴。從接單，到将音準穩定在正常水平，中間“整整間隔了一個月”。李紅科回憶道，那台琴的音高遠不及國際标準音440Hz，若直接将其音高拉回正常水平，當下确實不會出現任何異常，但由于琴弦過松，無法穩定在正常音高。于是，他當場就對這台鋼琴調了兩遍音:先将鋼琴的音高整體拔高，到達446Hz的振動頻率，讓琴弦繃緊，接着再進行精調，使音準回歸正常。但這才隻是第一步。因為琴弦存在彈性，年久失“調”的琴弦更是需要充分釋放張力，這也會導緻鋼琴再次出現跑音。間隔第一次調音一個月後，李紅科需要再次上門，對鋼琴進行二次調音。這樣的“兩遍兩次”調音，才能保證這台鋼琴擁有穩定美麗的音準。

在調這台年久失修的鋼琴時，李紅科花了兩個多小時，等他調完琴才發現，雖然待在空調房裡，但身上的T恤早已濕透，而自己一放松，腰部也開始陣陣疼痛。和他一樣，大多數的調音師在工作中，都需要長時間保持一個姿勢，以便能找到更好的發力姿勢。李紅科告訴記者，最多的時候，自己一天要調五六台，工作量一大，肩周炎，頸椎病等職業病也就找上門來。

其實，很多客戶并不懂琴，對調音前後的變化，也大都感受不出來，但身為調音師，更重要的是責任心。

舉重若輕

精簡版工具包就有二三十斤重

職業病不僅意味着繁重的工作量，也說明在調音師的工作中，重量，是無時無刻不存在着的。

“比起保持姿勢來說，發好力才更重要。”李紅科告訴記者，一台鋼琴的所有琴弦加起來，張力可以有20噸重。有次他遇上變形的弦軸闆，需要更大的調音力量，甚至将特制鋼材質的調音扳手硬生生掰斷，隻得中途換新扳手。

在調音的過程中，調音師更需要“舉重若輕”——面對重重的琴闆、頂蓋是如此，面對鋼琴的“心髒”擊弦機，更要如此。江偉舉了個例子，以哈曼尼H-133T6立式鋼琴來說，雖然擊弦機不重，但拿出擊弦機時，仍需要小心翼翼，“還要特别傾斜45度角。”

更别提音樂會上的三角琴，“就像是一張床一樣”，超過三十斤重的擊弦機，更是需要調音師的“耳聽八方、眼觀六路”。江偉告訴記者，這時調音師的雙手需要牢牢緊握，大小臂同時發力。與此同時，還要确保手指不碰到琴鍵，以避免榔頭被頂起而拉斷。

除了鋼琴本身重量，調音師的工具包也不輕。無論是采訪職業調音師還是兼職調音師，記者都發現，他們的工具包都是鼓鼓囊囊，用手一拎，便能感受到其中滿滿的重量。

江偉說，自己的工具包大概有二三十斤重，“這還是精簡後的，重量已不及原來三分之一。”

【故事】

為殷承宗調音 整整用了兩天

江偉的履曆很豐富，不僅曾在中央音樂學院鼓浪嶼鋼琴學校當過老師，也擁有自己的琴行和鋼琴調律培訓班，但他還有個身份，是鋼琴家殷承宗指定的調音師。他本人曾跟随殷承宗、郎朗、李雲迪等飛往世界各地，在音樂會中為他們調音。在二十三年的調音師生涯中，修過最久的一次琴，便是一台來自殷承宗老師的琴。

有一次，遠在紐約的殷承宗，發現鋼琴的觸鍵有些奇怪，便打了個電話給江偉。江偉趕忙飛到美國，最終花了兩天時間，對鋼琴的機芯進行颠覆性改進。調完的鋼琴，保證完美音色的同時，手感更加敏銳，讓殷承宗在彈奏後不禁連連贊歎。

【小妙招】

不長時間用耳機 聽歌時分辨樂器

作為鋼琴調音師，用耳朵去感受出細微的差别，這是基本功。因此，大部分調音師也都格外注意保護聽力，比如要避免長時間使用耳機、在嘈雜的環境裡盡量使用耳塞等。

但由于鋼琴在演奏中發出的聲音，有時候會形成共振雜音，因此更需要調音師，通過“聽音辨位”，找準雜音點并解決，而保持聽力的靈敏，就顯得格外重要。

不同的調音師，在訓練聽力上，也都有自己的 “小妙招”，例如李紅科習慣平時聽歌時，用耳朵去分辨有哪些樂器在演奏；在聽音樂會或交響樂時，則是刻意地去感受每個樂器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