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一天,我帶着兩個孩子去社區的公園玩。周末時,如果孩子爸爸加班的話,我們就不外出玩了,我一般都會帶着孩子去社區的公園,讓孩子在公園裡跑一跑、跳一跳,撒撒歡,就當是體育鍛煉了。
這天和往常一樣,倆孩子去撒歡玩去了,有姐姐陪着弟弟玩,我很放心,因為姐姐是一個很負責任的姐姐,對弟弟照顧的很好,我就可以放心的坐在公園的長椅上休息了。這也是我喜歡把姐姐也一起帶上的原因。
我在長椅上坐了一會,過來了一個小女孩,五六歲的樣子,穿着绯色的輪滑鞋,從我身邊滑過。周末時,公園裡孩子會比平時多一些,滑輪滑的孩子也不少,我也習以為常了,可是這個小女孩卻引起了我的注意,不是因為孩子的緣故,而是是孩子身上穿的一件裙子,比較怪異的裙子,說裙子怪異,是因為裙子像是出自手工制作,而且制作的不怎麼精良,白色的底色,上面是粉紫色的小圓點,裙子是圓領,沒有任何裝飾,就是把布料疊着縫了一圈而已,裙子帶有長袖,衣袖也是最普通的袖子,沒有什麼裝飾。裙子的顔色雖然不錯,可是衣服的做工卻有點說不過去,衣服看上去皺巴巴的,腰的部位還有點肥大,裙擺也偏長,孩子穿着,一點也不合身,而且樣式也不洋氣,最讓我接受不了的是裙擺上那些大大小小的蝴蝶結,大小不一,數量巨多。我心裡暗自腹诽:“這是誰家孩子啊?父母的審美也太“藝術”了吧,完全不符合大衆的審美觀啊!這種裙子也敢讓孩子穿出來,真是心大的父母啊!”
小女孩如蝴蝶一般,在我身邊來回穿梭。忽然,孩子在我身邊不遠的地方,摔倒了。也許是母性使然吧,我趕緊跑過去,把孩子扶起來,問道:“寶貝兒,有沒有受傷?”小女孩搖了搖頭,表示沒有受傷。我也檢查了一下孩子的胳膊和腿,由于防護措施做的很好,頭盔、護腕、護膝都有,所以小女孩并沒有受傷。看到孩子沒有受傷,摔一下也沒有哭,我不由得暗自贊歎:“孩子一點都不嬌氣,看來家教應該不錯。”
扶起了孩子,看到孩子沒有受傷,也沒有哭,我就打算回到長椅上繼續坐着休息,難得有會兒功夫不用看孩子、不用做家務、不用工作,忙裡偷閑的感覺真好。
我向剛才坐着的長椅走去,等我坐下後,發現那位小姑娘也跟着過來了。
“阿姨,我能坐你旁邊嗎?”小姑娘問我。
看到孩子期盼的眼神,我笑着說:“當然可以了,這本來就是公共的椅子,誰都可以坐啊。”
孩子在我身邊坐下,兩隻小手摩挲這裙擺上的蝴蝶結,表情有點哀傷。
我問小姑娘:“寶貝兒,你怎麼不去滑輪滑了?”
小姑娘說:“我想媽媽了,因為現在是白天,我看不到媽媽。”
聽孩子如此一說,我有點困惑,不禁問道:“白天為什麼看不到媽媽?媽媽上班去了嗎?”
小姑娘一本正經的糾正道:“不是,因為媽媽在天上,變成了一顆最亮的星星,所以白天看不到她。”
我一聽,當時鼻子就酸酸的,原來孩子的媽媽已經不人世在了。我想安慰孩子,一時卻找不到合适的詞語來表達,腦子在拼命的想着合适的詞語。
這時孩子說話了:“阿姨,你看我身上穿的衣服漂亮嗎?這是媽媽親手給我做的衣服。”
聽孩子這麼一說,我才明白這件衣服的“珍貴”,由衷的對孩子說:“很漂亮,這是一件獨一無二的裙子,這個世界上隻有你一個小朋友有這麼漂亮的裙子。”
“爸爸也這麼對我說。”小姑娘揚起小臉,甜甜的笑了,露出了潔白的小乳牙,看着孩子純真的笑容,我的心卻針紮般的疼痛,這麼小的孩子就沒有了媽媽,這将是人生多大的不幸啊!
小姑娘指着裙子上那些蝴蝶結向我認真的介紹道:“這些蝴蝶結都是媽媽送給我的生日禮物,一共20個呢,媽媽說,這是她送給從一歲到二十歲的生日禮物,小的蝴蝶結是我小時候的生日禮物,大的蝴蝶結就是我長大後媽媽送給我的禮物,每一個蝴蝶結上,都有媽媽繡上的數字,1代表我1歲的生日禮物,2代表我兩歲的生日禮物,這個最大的蝴蝶結,就是我20歲時的生日禮物了,媽媽說,我20歲時就是一個大姑娘了,就是一個大人了,過生日時就會自己買禮物了,所以媽媽以後就不送我生日禮物了,讓我自己買喜歡的生日禮物。”
我拿起一個蝴蝶結,認真的觀察着,雖然做工并不精美,但并不妨礙媽媽對孩子的愛,蝴蝶結上有媽媽一針一線給女兒繡的生日禮物,飽含着一個母親對孩子深深的祝福,我對小姑娘說:“你有一個世界上最好的媽媽,她非常非常的愛你。”
“貝貝,一轉眼你就不見人影了,急壞爸爸了。”一個男性的聲音突然在我面前響起,我擡頭觀看,一個戴着眼鏡的儒雅的中年男士出現在我和孩子面前。
“爸爸,我在和阿姨聊天呢。”那個叫貝貝的小姑娘給中年男士解釋道。原來是孩子的爸爸。“對不起,孩子是不是打擾到您了?我剛才和一個熟人打了個招呼,這孩子就不見人影了,找了半天才發現孩子在這。”中年男士一臉歉意的解釋着。
“沒有,沒有,孩子非常可愛,我們聊的很愉快。”我趕緊給孩子爸爸解釋。
“貝貝,我們該回家了,跟阿姨說再見吧。”
“爸爸,我想在滑一會兒,十分鐘?好不好?就十分鐘。”孩子祈求的小眼神一直看着爸爸。
中年男士在女孩祈求的眼神中妥協了,“好,那就再玩十分鐘,十分鐘後我們回家。”
“好。”貝貝滑着輪滑,像隻輕盈的蝴蝶一般滑走了。孩子的爸爸在長椅上坐了下來。
“不好意思,自從貝貝的媽媽去世以後,貝貝就喜歡找和她媽媽年齡相仿的女士聊天,讓人家看她媽媽給她做的裙子。”中年男士滿臉歉意,幽幽的說道,聲音中包含着無奈,又帶着些許的苦澀。
看着儒雅而又有些疲憊的男子,我的心裡也不好受,中年喪妻,孩子幼年喪母,這種大不幸,很容易将人擊垮,也容易葬送孩子的一生,問題少年很多都是來自這種不幸的家庭,讓原本就不幸的家庭更是雪上加霜。
“你把孩子教育的很好,孩子很懂禮貌,性格也比較開朗,充分證明你是一個好爸爸。”面對一個中年喪妻的男子,我不想說“很同情你的遭遇”之類的無關疼癢的客套話,更不想以一種深感理解的姿态去安慰别人。事情沒有發生在自己身上時,永遠不要對當事人說“感同身受”的客套話,那種虛僞太赤裸裸了。
“孩子的媽媽去世時,貝貝才四歲半,估計現在孩子都不太記得媽媽的樣子了。”
“但是,媽媽的愛一直陪伴着孩子成長,這一點對孩子很重要。”我鄭重的說道。
“我和孩子的媽媽都是高校的教師,孩子的媽媽教學有一套,可是家務活就差強人意了,尤其裁剪衣服、做衣服就更不行了,自從孩子媽媽查出來胃癌晚期,孩子媽媽非要做點什麼給孩子留作紀念,認真考慮了兩天,孩子媽媽決定親手給孩子做件衣服,花費了好大的力氣,孩子媽媽才做出了一件裙子,就是孩子身上穿的那件,說實話,那件衣服真的不好看,樣子土氣,做工又皺巴巴的。我本來隻想當作紀念,不想讓孩子穿,可是孩子偏偏喜歡穿,尤其是出門的時候,孩子總愛穿着那條裙子到處給人家炫耀,說那是媽媽給她的禮物。我也不好阻攔孩子了。讓您見笑了。”
“說實話,我就是被孩子身上那件風格獨特的衣服給吸引住的,我還以為孩子的父母是搞“藝術”的呢,故意給孩子設計這種獨特的衣服穿的。”我為自己的淺見而不好意思。
“我和我妻子可都是沒有藝術細胞的人,孩子的衣服之所以獨特,是因為孩子媽媽壓根不會設計衣服和做衣服。”男子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釋道。
“對于孩子來說,衣服的樣式和做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媽媽的愛,這件衣服承載着媽媽對女兒的全部的愛,對孩子來說,這就是世界上最漂亮的衣服,勝過任何設計師的作品。”
“我也是考慮到這一點,才讓孩子穿的,孩子沒有了媽媽,已經很可憐了,如果穿着媽媽親手做的衣服能讓孩子感覺到幸福一點,衣服醜一點也算不了什麼。”
“現在是綻放個性的時代了,衣服樣式越是另類,就越前衛,大家才越喜歡,現在的人都不喜歡和别人撞衫,要穿出自己的風格才好。”
“我雖然不喜歡女兒穿“奇裝異服”,但是這件衣服對女兒來說意義非常,我也就任由女兒穿出去了,希望沒有引起别人對女兒的“側目”就好。”
“在不了解隐情的人眼裡,這件衣服确實有點“誇張”,但是知道了背後故事的人,一定會覺得這是一件充滿愛的衣服。和孩子的感受相比,陌生人的眼光您不用在意的。”我實話實說,我之前也是一個不了解隐情的陌生人,确實對孩子“側目相看”,可是了解了隐情後,我為自己的淺薄而愧疚。眼睛看到的未必是真相,要用心去看這個世界,也許世界就會變得美一些。
男子擡起手腕看了看表,站了起來,“謝謝您陪孩子聊天,時間到了,我該帶孩子回家了。”
我也站了起來,“好的,我也該去看看我家孩子了。”
男子向貝貝招手,貝貝滑着輪滑就過來了,“爸爸,時間到了嗎?”
“是的,時間到了,我們該回家了。和阿姨說再見吧。”
一想到這麼小的孩子就失去了媽媽,在也沒有辦法在媽媽懷裡撒嬌了,我就特别想抱抱孩子,雖然我無法給予孩子母愛,但是一個陌生阿姨的愛也是一種愛吧。
當貝貝向我告别時,我問貝貝:“貝貝,阿姨特别喜歡你,想抱抱你嗎?可以嗎?”
貝貝笑了,看着爸爸,爸爸沖她笑着點點頭。我張開了雙臂,貝貝撲到我的懷裡,我緊緊的抱着貝貝,就像抱着女兒一樣,希望這個擁抱能給孩子帶來一似溫暖。
我松開了雙臂,對貝貝說:“貝貝,再見,希望以後還能看到你。”
貝貝和爸爸回家去了,我也該去找我自己的孩子了,見到孩子們,我也打算給他們一個愛的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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