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萬曆年間，漢陽府有一個的獨身老太沈氏。早年前，她有夫有子，無奈兩人皆得了怪病，陸續早死了，之後沈氏僅依靠一間祖宅和半畝田地養老。

有一日清晨，沈氏端着一盆衣衫到河邊清洗。突然聽聞水聲潺潺，河中央水浪翻滾，冒出一條青鱗大蛇正和一條手腕粗的黃鳝纏鬥。

雙方鬥得一陣，互有血傷，青蛇見黃鳝兇猛異常，掉頭遊走了。但那黃鳝遊得數下，鮮血不斷直流，漸漸無了力氣，便擱淺至岸，一動不動了。沈氏目睹一切，覺得大黃鳝很可憐，便将它撿起，帶回家中，放水缸養了起來。

如此過得半月，黃鳝傷勢慢慢恢複，在缸中異常的活躍，不時拍打水花，發出奇怪聲音。有一晚，天下雷雨，黃鳝突然翻身跳出缸外，在地上滾得幾滾，就變成一個俊朗的精壯小夥。

這時，沈氏聞聲點燈前來，見小夥十分精神的下跪行禮道：“當日本仙與那蛇妖因搶食大打出手，多虧恩人出手相救，小仙在此謝過！”

沈氏知眼前之人是黃鳝所變，大驚失色，一下摔坐在地。未料，那黃鳝仙卻把她扶起，請入木椅，然後雙膝下跪，說：“小仙初化人形，不懂人情世故，沈恩人若不嫌棄，就請當我義母，讓我好好孝順你吧！”

沈氏萬萬沒想到，自己好心救條鳝魚，卻得來一個義子，想想自己孤身寡人無人送終，要真如此也是一個福分，于是猶豫數番，就答應了。

此後，黃鳝仙十分的孝順懂事，還取名叫做黃得生，每日都去街上給姓張的鐵匠打雜，自己更是力大無窮，一個人頂三個人的活兒，而賺得的工錢，都如數交給了沈氏。

沈氏看在眼裡，喜在心上，但不敢對别人說出黃得生的真實身份，隻謊稱他是遠方親戚介紹過來的難民，自己看他可憐，才收為了義子。

那張鐵匠有個女兒，叫張秋。平日裡，見黃得生幹活賣力，龍精虎猛，竟愛上了他。于是在父親的撮合下，兩人迅速陷入愛河，互生情愫。

一日，沈老太來鐵匠鋪看兒子，張鐵匠卻熱情招呼起來，請沈老太入屋喝茶吃瓜果。沈氏剛坐定，張鐵匠便說道：“沈老夫人，我看你兒和我家秋兒也相配，不如我們就幫他們把這事辦了吧！”

沈氏一聽，略有驚慌，嘴裡含糊，一時間不敢說話。

這時，那黃鳝仙，牽着張秋的小手入屋，下跪道：“娘親，你就成全，我和秋兒的婚事吧，日後我夫妻倆一定好好服侍，為你養老送終”。沈氏見子如此真誠，又深感不是自己親生，按理不應阻攔，于是流淚點頭答應了。

當月中旬，兩家都辦了喜宴，請來親朋戚友，熱熱鬧鬧地給黃得生和張秋祝賀一番，小兩口拜過天地高堂，便成了夫妻。

婚後，這小兩口過得倒也恩愛，夜晚雙雙在房中甜蜜，白日又出雙入對，不論是對沈氏還是張鐵匠都十分孝順。但沈氏始終覺得自己對不起張秋，畢竟黃得生是黃鳝所變，以後會發生什麼誰也不知道。

轉眼過得半年，有一日張秋到市井買菜，見到一漁夫在叫賣新鮮的黃鳝魚，于是高興地買了兩條，帶回家中廚房，切得些姜蒜，把黃鳝魚爆炒一頓，再熬成了一煲黃鳝魚粥，打算給丈夫補下身子。

當日黃昏，黃得生忙活回家，張秋便盛了一碗黃鳝魚粥遞過去，笑道：“夫君，你辛苦了快來吃點好東西！”

黃得生聞得一聞，覺得氣味有點古怪，忙問道：“這是什麼粥？”

張秋不知情況，卻故意賣個關子，說道：“夫君，這是很補的東西，吃了我再告訴你”。黃得生出于對妻子的信任和寵愛，二話不說就大吃起來。

未料，黃得生幾口粥水下肚，卻頓然面色慘白，渾身劇痛無比，自個倒在地上打滾，非常痛苦地喊道：“吾妻，你到底給我吃了什麼？”張氏也大吃一驚，連忙說：“這是黃鳝粥，應該對身體無害，夫君你為何如此情況”。

黃得生聽罷，大喊一聲：“大事不好，我本是黃鳝修煉得道，如今你卻讓我吃下自己同族，實乃犯下了倫理天規，我的五百年道行将要虧損一半矣！”

說罷兩腿一伸，頭一橫，變回一條如海碗粗的大黃鳝，張氏萬萬沒想到，和自己同床共枕的居然是一條黃鳝，頓然承受不過來，當場就被吓死了。

當夜，沈老太發現兒媳已死，義子又變回原形，自己卻亂了方寸，慌張得半夜，竟不知如何是好。

熬到三更天時，大黃鳝才緩緩蘇醒，得知愛妻被自己吓死，亦是萬分難過，又見沈氏在旁不停流淚賠罪，便以沙啞聲音說道：“娘親這不怪你，或許一切自有天數，既然是我害了秋兒，我一定要把她從鬼門關救回來！”

言畢，黃得生抖抖魚身又變回了人形，仔細觀看死去的張秋，發現她臉色慘白，魂魄早已被牛頭馬面勾走了。

黃得生便轉身對沈老太說道：“秋兒的魂魄離去不遠，或許憑我本身能追上她，媽你且往秋兒的兩個肩膀和額頭，各點上一支白蠟燭，留守等待！”沈老太如是按吩咐做了。

黃得生便飛身而出，踏風竄入荒山野嶺之間。奔跑得一陣，便見鬼差牛頭馬面用鐵鍊鎖住張氏魂魄，不停地叫嚷往前驅趕。

張氏則哭道：“鬼差老爺，奴婢死得冤枉，請不要把我帶下去”，那馬面悶哼一聲說：“不論你怎麼死的，都要入地府報到，誰也救不了你！”

此刻，黃得生卻追至面前，一把攔下牛頭馬面就叩頭行禮說：“兩位鬼大人，小仙失禮了，此女子是我現形吓死的，原應命不該絕，請放還她吧”。

兩鬼差對着黃得生觀摩一番，方才說道：“你這條黃鳝，有本事修得仙根，卻想破壞天地律法，你怕是不想活了！”

說着，二話不說，硬是拉扯張氏魂魄一下鑽入了黃泉路。

黃得生卻不願放棄，以自身道行，闖入地府境界，飛身就對牛頭馬面大打出手。此間，黃泉路上陰森森，各方鬼怪哭斷魂，衆鬼魂見到有人敢對牛頭馬面動手，也是紛紛圍聚觀看，而且時有鬼魂在拍手助威。

黃鳝仙和兩鬼差鬥得一陣，使盡渾身解數，終是處于下風，心中明白再纏鬥下去，也不少牛頭馬面的對手，為此尋得一機會，單手劈斷鎖魂鍊，拉着張氏就跑。那牛頭馬面氣得暴跳如雷，在後面叫罵追趕。

黃得生跑得一陣，眼見鬼差就追上來，自己便用盡最後兩成功力，把張氏往上一托，令她飛身瞬移，一下回到了人間。

而黃得生則不幸被牛頭馬面擒住，毒打一頓，發現五更天已過，無法再返人間抓張氏了，但又怕閻羅王怪罪，隻好拖着黃得生前去拜見閻羅王，述明情況。

閻羅王得知黃得生為情下地府劫人之後，竟有所感動，竟答應不再去勾拿張氏的魂魄，但也說人妖殊途，不能長期在一起。

最終在閻王的安排下，将黃得生削了道行，進入輪回轉世。

張氏還陽後，夜裡做了一夢，夢見丈夫面色凄然，瞬間化成一條龍，一下鑽進了她的腹中。張氏因此懷孕，不久生下一個兒子，竟和那黃得生一模一樣，但前世的記憶，已經完全消散了。

此子自幼聰明過人，多年後考中舉人，張氏和沈老太都得享幸福晚年。

靜月齋寄語：

雖然說萬物皆有情感，但不同的種族之間，還是有着本質的不同，不能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來，因為這會亂了倫理道德。人妖殊途的說法，就是在物種之間劃清了界限。比如當下一些人喜歡養寵物，再親，也是要注意界限的。

其實感情這東西無處不在，隻是因為愛情太過特殊。很多時候，男女之情是無法肆意妄為的。但友情可以不受限制啊，關心和喜歡一個異性，并非就一定要做夫妻呢！

（本文作者：唐有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