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我起的有些晚了,還是五哥打電話把我喊醒的。
我癔症着起床。
他應該是感覺到我還沒起床,問我昨晚住哪兒了?
我能住哪兒?不是家就是單位的。
他說一會兒去單位來找我,見面再說。
五哥姓毋,姓這個姓的不多,不認識的還都喊姓母,他和我同年兵,但是他服役是在山東,最早在部隊那時别人喊錯了他還解釋,後來就不再解釋那麼多了,因為毋和母讀音接近,懶得說了。
約的8點半。
8點,他就過來了,買的韭菜包子我還沒吃,這東西,再牛逼的香水兒都幹不過一個韭菜味兒的包子。
我招呼他坐,他拿起包子咬了一口,問我,咋?你也沒吃?
我說,那我再買幾個。
他喝了口水說,别買了,有急事。
還是找店面經理那事兒?我問他。
不是,鳳妮兒住院了。他回我。
我問,她咋了?
聽說是乳腺上的問題,具體的我還不知道呢。他說。
我問他,你的意思是?
我去看她不是太合适,他說。
他這樣說,我就明白了。
意思是讓我代他去醫院看看,慰問一下。
我說,那我喊着你弟妹一起去吧,畢竟是乳腺上的病,我一個男人去不合适。
包子吃完了,他顯得有些落寞,點了支煙,他對我說,這麼多年,我對她是有愧的。
我說,也别覺得有啥對不住她的,都過去這麼多年了,都是命運使然。
毋哥算是心氣兒高的人,父親去世的早,家裡還有個上學的弟弟,而他初中成績很好,本可以讀個高中考個大學,隻是條件限制,隻好托了關系進了部隊。
而鳳妮兒和他算是青梅竹馬了,因着對毋哥的喜歡,辍學後毋哥家裡有什麼事她都跑的勤快,一晃五六年,從而在毋哥的母親眼裡占有了未來兒媳婦的位置,包括去部隊看毋哥,那些戰友也習慣喊她嫂子,隻是毋哥當年轉業去了體制内後,漸漸的和五妮兒分開了,直到結婚過後的一次酒醉,我才從他鼻子一把淚一把的訴說中大緻知道了分手的來龍去脈。
男人在這樣的情形下,往往會被看作是忘恩負義,隻是按他的說法,五年的相處,再不好也是有感情的,隻是戀愛中多麼的深情,不能共同進步的話,這對誰都是一種折磨。
一個走的太遠,而另一個遲遲的跟不上,注定不會有一個好的開始。
那時發生了一件事,單位人約着一起去水庫玩,五妮兒也跟毋哥一起去了,隻是五妮兒蹩腳的普通話讓毋哥臉上挂不住了,隻一句,恁看,那邊有人在揩麻蝦呢。(北方人說揩和捉是同一個意思)我這樣寫大家可能體會的不深,但你要往當時的情形裡去那麼的想一下,或許會體會到,或許五妮兒那時是想着要跟上毋哥的步伐,刻意的去學了。
愛情裡,當某些環境不平等時,往往是有一方是卑微的,這讓我想起當年楊哥處的女朋友,女朋友哭着對他說,我知道你喜歡胖胖的女孩兒,平時我都刻意的多吃一些……
毋哥對我說,五妮兒老公去世後,她現在一個人帶孩子,現在生病了,孩子跟着他姥姥呢。
我說,我代你去也可以,隻是你若親自去不是比我去更好?
毋哥直擺手,不行,不行,她都不能看見我,恨死我了,說我耽誤了她那麼多年,毀了她的一生。
抽了好幾支煙,我問他,你不是說要找店面經理,物色的怎樣了?
他說,正在物色,已經找了一個,隻是對方在照看家人,還沒給準信兒,前兩天我買了東西去醫院看過她媽媽了。
毋哥走了後,我給媳婦電話,約着在醫院門口彙合。
醫院門口好多煙酒禮品店,挑了一些看望病号的,媳婦說買束花吧,我說可以,問買不買水果,我說不買了吧,拎着挺沉的。
我把信封交給媳婦,說見了五妮兒後,把這個給她,什麼都不要多說。
疫情期間,住院的也少,走過兒科病房,平時這裡的情景是最熱鬧的,排椅上全是吊瓶,哭的鬧的笑的,玩手機的孩子,密密麻麻。
如今呢?
稀松的幾個娃。
媳婦還問我,醫院現在冷清了不少,生病的人不多了。
我說,别的病隻是藏起來了,不在醫院出現,并不是真的沒有了,那些所謂的被病毒吓得不敢生病了的話,都是調侃。
從兒科穿過去,到了婦産科,有個指引的大牌子:流産上五樓。
這段時候,連婚内流産的也多了。
到了住院部,樓下電梯不是很忙,平時這裡要排很長的隊伍,都是拎着東西掂着飯盒看病号的,這裡有個特殊的職業:開電梯。
開電梯這個活兒,什麼樣的事情都能遇到。
頭破血流的,被人攙扶着的,特别是一些活動不方便的病人,直接把床推進電梯間的,那情形,人間百态了……
也不要覺得開電梯這活兒有多麼的差。
實際上,一般人沒個關系還都搶不到。
到了護士站,查了病房号,從門上玻璃看了看,确認是五妮兒在,房間裡三張病床,兩個病人。
推門進去,媳婦喊五妮兒姐。
我把東西放下,媳婦把花兒放到窗台上,她們一見面,很開心。
五妮兒問,怎麼,你們咋跑來了。
媳婦還算會接話,這麼大的事兒哪能不知道?這不,我們就趕緊過來了。
我問,沒住滿啊?
五妮兒說,早上有一個出院了。
她在最裡面的床,外面那個出院了,中間床是個農村阿姨,可能是躺着不是太舒服了,坐到下面自己帶的馬紮上剝豌豆角,很熟練,看來年輕的時候沒少幹活,剝了不少,小飯盒快滿了。
大概是看到有客人來探視了,起身收拾了一下,把豌豆皮帶出去了。
倆人在屋裡說話,我不方便聽,外面走廊裡待了會兒。
隐隐約約的聽媳婦在勸她,看開些,沒什麼事兒,咱們女人有幾個沒這問題的……不還有阿姨的嗎?……
看到媳婦把信封交給五妮兒,她死活不要,媳婦把她手給摁住了,姐,你别客氣了,又不是外人,别折騰來折騰去的,你安心看病,有啥需要的,給我們打電話,改天我們再來看你。
告了别,我們下樓。
路上我問媳婦兒,什麼病情,怎麼還哭上了?
媳婦說,體檢說是有結,複診後建議做穿刺,把她吓的不輕,她可能是心裡委屈,覺得自己風風火火的這麼多年,隻能自己心疼自己,如今自己生病了,又趕上疫情,連個陪床的都沒有,覺得自己活的太失敗了。
我說,是啊,去看望的人,會有,也不少,但能貼心陪着的,沒有。
這樣的狀态下,心理落差還是很大的。
媳婦開車回店裡,我步行回單位,給毋哥電話,說錢給五妮兒放那兒了,醫生說要做穿刺,我覺得應該再多問幾家權威的再做決定。
毋哥說,那我這兩天再問問别的醫院。
路上我在想,毋哥也算是有這份情義了,隻是對于五妮兒姐來說,一時半會兒的恨是過不來勁兒的。
人無論曾經是多麼的風風火火,真到了事兒上,能在自己身邊的或許隻有家人,朋友可能也會來看你,若再多?那都是自己想象的,曾經我們談過的戀愛,我們常常都會問一個問題,我生病了你會來陪我嗎?甚至是若我先你一步,你會來為我送行嗎?會給我培一把土嗎?
我們會信誓旦旦的說:無論我在哪裡我都會去照顧你。
而且會捂着對方的嘴:不許說那些不吉利的話。
可現實是,當真的躺在了床上了?
往往隻剩下那個平時又吵又罵死不對付的原配了。
那,當初戀愛時的海誓山盟,那些誓言都是虛僞的嗎?
不,是真心的,發自肺腑的真情。
隻是,此一時,彼一時。
何況,床頭還栓的有老虎呢?
誰敢來?
(完)
………………
特别說明:
文章非紀實文學,誰也不一定是誰,請勿對号入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