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在電腦上敲下最後一個字，我長長舒了口氣。按下保存鍵後，扭了扭僵硬的脖子，瞄了一眼時間，2點41分。

洗漱完畢，坐在馬桶上又把稿子捋了一遍，确認沒有邏輯錯誤和違反廣告法的問題後，剛準備發給客戶，又猶豫是不是會打擾别人休息。

卧室裡，妻女早已經沉沉睡去。瘋了一天的閨女晚上睡覺依然不老實，占了大半張床，媳婦已經快被擠到床沿，更别說給我留位置了。

小心翼翼地給她們蓋好被子，再把加濕器檔位調到最低，然後蹑手蹑腳出去，輕輕關上門，回書房睡覺。

誰也沒想到，2020年那次波及全國的疫情之後，西安會再一次被新冠病毒“盯上”，而且這次還是傳染力更強的“德爾塔”變種。

面對來勢洶洶的病毒，時隔近兩年後，我再次被迫居家辦公。不同的是，這次疫情離我們更近，以至于連樓下的花園也變得可望而不可即。

西安“抗疫”已經一個多月，足不出戶的日子也已經大半個月了，從剛開始的恐慌到現在的平淡，看着逐日減少的确診數，我知道勝利已經近在眼前了。

之前在網上看到一句話：「2022用英語讀，是2020，too」，當時覺得搞笑，現在想想又很心酸。

2020年疫情封城期間，我女兒出生，如今即将年滿兩周歲。因為新冠病毒帶來的陰影，她從出生以來就沒享受過一天“正常”生活。

在她的認知裡，出門戴口罩、進門噴酒精、進商場測體溫、買東西先消毒才是“正常”的生活節奏，她不知道我們曾經擁有不用戴口罩的自由。

自從她學會說話之後，每次出門她都會站在門口奶聲奶氣地提醒我們“戴口罩”，進門的時候說的第一句話也是“噴酒精”。

當然，“好處”就是我們不用再費力培養她進門後和飯前洗手的習慣，因為家長的身體力行，這個習慣她早就已經養成。

新冠病毒沒有阻擋時間的流逝，但暫時改變了我們的生活方式。

2

兩歲正是精力旺盛的時候，除了睡覺幾乎每時每刻都在動。病毒沒有離我們這麼近的時候，還能讓她在樓下和商場遊樂場發洩精力，但現在連下樓都是奢望。

把成年人“關”在家裡半個月都是煎熬，更何況是兩歲的孩子。為了讓她打消下樓的念頭，我們用盡了渾身解數，甚至放棄原則讓她看動畫片。

用動畫片來吸引她的注意力，對我們來說是下下之策，但為了安撫她，卻不得不一次次使用。

人生有時候就是那麼無奈，明知不可為，但卻不得不為之。

如果可以，我當然想無時無刻陪女兒玩、給她講繪本、教她背唐詩，但就像漫畫《死神》中說得那樣：如果我手上沒有劍，就無法保護你；如果我一直握着劍，就無法抱緊你。

我們畢竟要工作養家糊口，如果不想讓孩子輸在起跑線上，自己必然要付出更多努力。“爸爸媽媽”不隻是一個稱謂，更是一種責任。

2020年疫情居家期間，老闆就給我們足額發薪，今年也是一樣，所以對我們來說，居家不是休假，工作還得正常進行。

人到中年，上有老下有小還要還一堆貸款的時候就會發現，有活幹、有錢賺，也是一種幸福。

3

但是今年居家辦公開始變得不容易，每天都要和閨女“打遊擊戰”，趁她不注意，媳婦悄悄躲到卧室把門反鎖了工作，我在書房同樣反鎖門寫稿。

女兒發現我們不在就會滿屋子找，她的身高踮起腳剛好夠到門把手，先開主卧門，打不開又跑來開書房門，一邊拉門把手，一邊叫我們。

她在門口不停地喊爸爸，我不敢回應，也不能回應，每一聲帶着哭腔的“爸爸”，都像一把尖刀紮在我心口。

為了安撫她，姥姥隻能一邊分散她注意力，一邊騙她說：“爸爸媽媽去上班掙錢了，回來給寶寶買酸奶喝。”

我們都知道騙孩子是不對的，但有什麼辦法呢？房子就這麼大。成天勸别人在能力允許的情況下能買多大買多大，卻沒想着給自己換套大點的房子。

我們總以為能把孩子“糊弄”過去，覺得不到兩歲的孩子沒什麼“心機”，但是前幾天陪她吃飯時，她突然把手放在耳邊嘴裡念念有詞，愣了好一會兒才明白她是在“打電話”。

她現在吐字還不清晰，我們也是聽了好幾遍才勉強明白她的意思，她說：“老闆，讓爸爸媽媽早點回家，給寶寶帶酸奶，謝謝你喲。”

那一刻，我們全家在飯桌上都笑了，女兒也笑得很開心，我和媳婦對望了一眼，看到了彼此嘴角的笑，也看到了眼角的淚。

以前周末陪她，我都會把手機放在一邊，但現在得随時帶在身邊，24小時在線，手機一響就要拿起來看，怕錯過重要消息。

每次突然拿起手機給客戶回消息的時候，她就會說：“爸爸，不玩手機。”我告訴他：“爸爸沒玩，是在工作。”

她似懂非懂的點點頭，說一聲“好吧”，然後自己在一邊去玩。如果不是這該死的疫情，她原本可以不用這麼早就“懂事”的。

我愛我女兒，窮盡我所有的詞彙量，也無法形容她的可愛，每天愛她3000遍都不夠，正因為這樣，我才每天都想回公司上班3000遍。

4

我的工作是文案編輯，加班原本就是常态，以前在公司正常上班時就很少按時回家，自從居家之後這種情況更甚。

不了解文案工作的人可能以為我們腦子裡應該有一個閥門，隻要擰一下，優美的文字就會像龍頭裡的水一樣源源不斷“流”出來。

但隻有我們知道，有時候坐在電腦前半天，也憋不出一句開頭來，寫好的東西還沒經過客戶審核，自己就否定很多遍。

創意是一種虛幻又燒腦的東西，以我所在的地産行業為例，如果說豪宅是地段和産品各占一半，一篇好文案也是創意和文筆各占一半。

有時候為了寫出一篇自己和客戶都滿意的商稿，經常會連續好幾天熬夜，從創意誕生到文案出爐，不斷推翻是常有的事。

所以我後來每次讀到賈島那句“二句三年得，一吟雙淚流”時，才會心有戚戚焉，這就是我聽到客戶說“定稿”時候的真實感受。

不過因為經常加班，“效率低”是我聽到最多的評價，身邊人也都覺得我有“拖延症”，起初我還會争辯一下，後來連争辯的力氣都沒了。

我不去上清華北大，是因為我不想上嗎？

對我來說，想要做到一篇文案既能不負客戶期待，又能不負粉絲期望确實不容易，或許真的是能力不夠，耐心來湊吧。

寫稿是蓋房，改稿是裝修；客戶是業主，讀者是監管。用沒用心作者知道，滿不滿意客戶知道，合不合格讀者知道。

連家人都打動不了的文案，如何去打動别人？連自己都不想再看的文章，憑什麼讓粉絲看？

5

讓我感到無奈的是即便我很努力的去做事，但終究抵不過行業的大趨勢。

盡管朋友圈的置業顧問依然在炒作房源緊俏，但不管是他們還是我們都知道，屬于地産的黃金時代已經過去了。

對我們這些在公衆号上碼字為生的人來說，黃金時代過去的似乎更早一些。畢竟現在公衆号已經被稱為“古典自媒體”，屬于夕陽産業了。

圈子裡那些曾經對短視頻這股風潮不屑一顧的前輩們先是前赴後繼地投身視頻，又偷偷開始直播，不管結果如何，先占領陣地再說。

雖然我依然在不斷嘗試着用各種方式去提升自己的文案水平，但面對短視頻的沖擊，那種無力回天的挫敗感隻會更加強烈。

感覺自己就像是全副武裝的中世紀鐵甲騎士，還想在戰場上奮勇殺敵，擡頭一看，将軍已經帶着機械化部隊走遠了。

或許經過這次疫情之後，很多行業都會出現讓原本的從業者難以适應的新變化，這是挑戰，也是機遇，如果不能積極擁抱變化，就要面臨被淘汰的風險。

可能我也應該嘗試着去換一條新的賽道，雖然大概率要經曆一番“折磨”，但總比“坐以待斃”被時代淘汰要強。

想想即将面臨的機遇和挑戰，想到養家糊口的重任，更希望居家的日子能夠盡快結束，每天想回去上班3000遍，都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