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七一”。
南昌路100弄2号,中國共産黨發起組成立地(《新青年》編輯部)舊址;南昌路100弄1号,黃浦區瑞金二路街道“瑞金·初心會客廳”。弄堂裡,碩大的芭蕉樹,果實累累。
在這裡,星火初燃,初心始發。2021年,建黨百年之際,南昌路,名動天下。
今年,經曆了大上海保衛戰,重回百年南昌路,1.6公裡小馬路上,呈現别樣“海派煙火”。
新民晚報記者 周馨/攝(下同)
芭蕉熟了
“楊柳青,櫻花雨,人間三月多缤紛。你大白,我青衣,最解料峭是逆行。”
一位常常行走南昌路的朋友,在朋友圈留下這段話。
三月,新冠殺了回馬槍。四月,大上海保衛戰打響。艱難鏖戰,除了核酸檢測時間,南昌路的春天,靜悄悄。三月、四月、五月,過去了。六月,大上海保衛戰,迎來勝利消息,最艱難時刻,終于熬過去了。
一路逆行的,何止大白、小藍,遍布南昌路的小店,一樣經曆了各自的逆行。
南昌路49号,有個名字,叫“觀心舍”。店主人,是一位海歸,在南昌路開出觀心舍,專門從事城市文化傳播。
過去兩三個月,左鄰右舍,大大小小、各種各樣的店面,開開關關。觀心舍,心慌嗎?說一點不慌,那肯定不是真的。可是,慌張,有什麼用,何況,遇事心慌慌,那也不是觀心舍的風格。
疫情期間,不能出門,觀心舍團隊的線上頭腦風暴沒停過;做城市文化傳播,無論何時,都要有拿得出手的作品。
頭腦風暴,迸發奇思妙想,就像窗外大梧桐樹發芽了,吐綠了,就連往年惱人的飛絮,竟也舞出了小馬路的活力,一派生生不息的景象。
再看看觀心舍,一處有趣的老房子。原先,一套大房子,住着兩戶人家,一道牆隔開。這道牆裡,藏着兩扇門,一藏就是70年。
幾年前,觀心舍來了,重新裝修,打開牆,哇,牆裡還有門啊!小心打理,門上的五金配件都還在。店主人說,這就是緣分,觀心舍是來照顧老房子的;不止照顧老房子,遇見疫情,不躺平,逆行,就是修複我們自己的小日子,定定心,要好好的,終究會有撥雲見日的時候。
其實,每一次變故,都會是一次機遇。2020年疫情後,南昌路上開出了一家家咖啡店。今年呢?誰又會成為小馬路的“新活力”?或者,各色小店,百花齊放?
觀心舍,就像是南昌路上的民生民情觀察員。無論如何,盛夏來了,南昌路100弄,大芭蕉樹,果實累累,看着,就讓人心生歡喜,因為,那是人們渴望的生機與活力。
旗袍飛奔
漢字裡,“赟”,很特别,智勇雙全又富足,夠美好。南昌路132号,“赟”旗袍店,女店主名叫蔡新海。
1984年,18歲,自學成才,拿起剪刀針線,踩踩縫紉機,蔡新海給自己做了件旗袍,麻紗面料,便宜,穿上,好看。從此,蔡新海開始了旗袍事業。
一開始,四台縫紉機,二三十個平方米的小作坊;然後,100台縫紉機,200多平方米的廠房;然後,注冊公司,專賣旗袍;然後,旗袍專櫃開進浦東八佰伴、南京路新世界、第一百貨……百聯旗下所有百貨商店裡,都能看到高端定制“赟”旗袍專櫃。此時,距離四台縫紉機起步,不過5年時間。
蔡新海說,回頭看看,那速度,就是飛奔。
飛奔歸飛奔,一輩子,誰沒遇見過幾道坎,“赟”旗袍,也一樣。隻不過,每一次,“赟”都化險為夷。
2008年,金融危機,消費下滑,大型百貨店高端服裝零售受沖擊。2007年,“赟”旗袍所有專櫃,已全部撤離商場,資金回籠。先見之明,太厲害了,怎麼做到的?
蔡新海說,沒什麼,也不是先見之明,當時就是想有自己的品牌專賣店。
品牌專賣店?對,一件叫“赟”的旗袍,軟緞、盤扣、鑲邊、精工,在特别的門店裡,等候要等的人。
這樣的門店,開在了茂名路旗袍一條街,開了很多年。
2020年,“赟”開進了南昌路。選擇南昌路,是因為幾年來眼看着一條籍籍無名的老舊小馬路,日新月異,仔細打聽老底子,才知道,這條小馬路,不同凡響。
2021年,跟《覺醒年代》一樣響亮的,是南昌路。老客戶們打飛的天南地北來到南昌路,找到“赟”旗袍。熱愛,究竟能有多大動力呢?有個小姑娘,上中學那年,看見了櫥窗裡的“赟”旗袍,去年,小姑娘要做新娘了,找到蔡新海,說,等了很多年,旗袍,終于好穿上了。
因為這些人、這些事,蔡新海告訴自己,這輩子,就做旗袍。
今年,遇見奧密克戎,生意怎麼做?也沒啥大不了,門店關了,上直播間,繼續!進入6月,門店生意也一天天好起來。
不止上直播間,不止開門店,南昌路“人文會客廳”,用起來,開公益服飾課,傳授旗袍技能,傳播中華民族服飾文化,讓這件叫“赟”的旗袍,要在百年南昌路上,繼續飛奔!
趣遊衡複
南昌路152号,瑞金二路街道人文會客廳,去年5月開張,荟萃人文蘊脈,分享文化精彩。這裡,融合文旅咨詢服務、社區探尋導覽、人文藝術展陳、公益文化沙龍四大功能,為社區居民、樓宇白領和往來遊客提供多元服務。
“會客廳”,長啥樣?第一眼,夠海派!進了門,走二十來步,沿樓梯上去,就是閣樓。閣樓上,長條矮茶幾,沙發,十來個人,坐下來,喝喝咖啡聊聊天,舒服。隻不過,這“會客廳”不是尋常人家的,是百年南昌路的,所以,閣樓下四十多平方米的空間裡多了大屏幕觸摸屏,想知道1.6公裡“非常小馬路”的前世今生,大屏幕觸摸屏,就是問不倒的講解員。
若要選更有溫度的講解員,自然是活生生的志願者了。于是,“走讀瑞金”志願者正式上崗了。這是一群生于斯、長于斯、工作于斯的“素人導覽”。其中一位,70後瑞金社區黨員任昊,是南昌路克勒咖啡館店主,也是南書房國風研習社合夥人,擔任“走讀瑞金”趣聞逸事主要策劃。
南昌路,地處衡複曆史文化風貌保護區,好比露天博物館,人文底蘊深厚,紅色舊址、名人故居、優秀建築和特色小店雲集,一系列特色主題遊覽路線,獨樹一幟,跟随“素人導覽”們開啟街區微旅行,别有風味。
盛夏時節,暑假來了,趣遊衡複,走讀瑞金,快哉快哉!
真理味道
或許是小時候聽多了鄭智化的《水手》,長大後,“水手”的第一份工作,就是做水手。
人文會客廳向西,不遠,就到了思南路,轉角,就是咖啡店。十來個平方,自稱“水手”的店主兼任咖啡師。店主大名賈新華,海事大學畢業,在海上漂了好幾年。然後,上岸,做什麼?做咖啡。店,選在哪裡?南昌路思南路口,蠻好。
上岸的水手,成了新銳咖啡店的領跑者——去年,上海咖啡民間排行榜上,排名第一。
疫情沖擊之下,南昌路上,一些咖啡店關門了。别人問水手,這情形,擔心嗎?
水手搖頭。店開開關關,正常;凡是生意,有領跑的,就有陪跑的;開咖啡店,要是一門心思隻想賺錢,十之八九,做不長。
别人說,哦,領跑,陪跑,真是“凡爾賽”,你是“第一名”啊。
水手笑了,倒也不是“凡爾賽”,是經驗教訓,得第一之前,開過一家咖啡店,頭一回開店,沒經驗,沒多久就關了。
隻不過,關了門,不算完,仔細想想,一個上岸的水手,除了想開咖啡店,還想做别的嗎?
想來想去,沒别的想法了,隻有咖啡店。好吧,那就想清楚怎麼開,繼續開下去。于是,南昌路思南路轉角處,人們看見了水手的新咖啡店。
一個人,一家店。早上6點開門,每天營業12小時,來買咖啡,要排隊,可就是有一大批人,願意等。每一杯,從熱喝到涼,圓潤順滑。排行榜評價說:杯杯好喝的全能選手,上海也許還能找到,但好喝以外的謙遜、真誠和貼心,不多見。
遭遇奧密克戎,水手的咖啡店,關了兩三個月。房東老太太一家蠻好,當時說起房租減免,老太太的兒子動員老太太——“第一名”房客,咱們能遇見,是緣分;如今,“第一名”遇見了不容易,是不是該幫一把呢。老太太思路清爽——房租,說減就減!
6月29日,可以堂食了。水手跟往常一樣,早上六點,開門,磨豆,手沖,精工細作,12個小時。
想想也是,海上大風大浪見多了,自然波瀾不驚了。隻有一樣,水手心裡明白,在這麼好的地方,要拿出配得上的手藝——匠心獨運,對一個手藝人來說,這也是一種“真理的味道”。
重陽詩會
傍晚時分,茂名南路、南昌路路口,閱讀花園。經曆了疫情,這個家門口的花園,推窗見綠,出門見園,依然精緻。
花園裡一尊泰戈爾半身銅像。詩人銅像有什麼來曆?
“泰戈爾先生也是南昌路的老朋友了!”朱福海,瑞金二路街道茂名居民區義工站站長,土生土長的南昌路居民,這裡的典故,如數家珍。當年,詩人泰戈爾三次到訪上海。徐志摩曾是随行翻譯,泰戈爾在徐志摩家中暫住。徐志摩家在哪裡呢?就在南昌路136弄11号。2010年,恰逢中印建交60周年,印度政府向上海市政府贈送了泰戈爾銅像。從此,銅像就坐落在這裡。
去年,南昌路街區改造,閱讀花園應運而生。看見花園,第一感受是親切。一個變化是,花園建成後,詩人和居民們更親近了!塑像四周原先是半人高的圍欄,改造後,拆了圍欄,整個閱讀花園跟人行道在一個水平面上,行人來來往往,看見了詩人,停下腳步,合影留念,就像老朋友久别重逢。
花園一角,是“圖書漂流角”。一排琉璃景牆,中間嵌着幾個書龛,一整面牆,就好比一個大書架,一本本圖書放進書龛,整整齊齊。誰來捐書呢?居民、行人都可以“随手公益”!
“圖書漂流角”旁邊,是朗讀亭,造型也很别緻,弧形法式鐵藝廊架,很寬大。等到藤蔓爬滿,人坐廊下,一架綠藤遮陰,清涼的。
去年重陽,小型詩會跟愛詩的居民們,見面了。疫情過後,今年重陽,居民詩會,自然少不了。
等待詩會,居民們的心情該怎麼形容呢?還是泰戈爾的詩句——“你微微地笑着,不同我說什麼話。而我覺得,為了這個,我已等待得很久了。”
新民晚報記者 姚麗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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