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獲地點距案發處不遠，推測嫌疑人被抓獲前一直沒走，藏在溝裡。“前兩天被認出來他的村民發現後，警方一直在蹲點，直到又等到他出現。”

全文3619字，閱讀約需7分鐘

河北省張家口市公安局通報，6月22日21時55分，公安部A級通緝犯王力輝在該市張北縣被抓獲。23日早上，張北縣公安局相關人士向新京報記者證實，王力輝于22日晚在張北縣大河鄉被抓獲，案件詳細情況正在進一步審理中。

新京報記者獲取的抓捕現場視頻顯示，多名警察和便衣将王力輝按倒在地。王力輝頭朝下緊貼地面，被警察用槍指頭，另一便衣人員用木棍卡住其後頸，其餘三四名人員用繩索從背部反捆住其雙手。

另一段王力輝被押回的視頻顯示，身穿黑色外套的王力輝身材不高，一位警察問其身份證，王力輝回答“沒有”，問其戶籍，回答“洛陽”。

張家口藍天救援隊張北分隊隊長表示，抓獲王力輝的地點距案發處不遠，他推測嫌疑人被抓獲前一直沒走，藏在溝裡。“前兩天被認出來他的村民發現後，警方一直在蹲點，直到又等到他出現，警方安排大量便衣布控。”其表示，在嫌犯露面後最終将其抓獲。

▲村裡随處可見的監控攝像頭。新京報記者高敏攝

自從村裡的九子被牛倌殺害，村民整日惶惶不安，畢竟他們認識的牛倌，“誰曉得會殺人啊！”李勇奇說，“這段時間都吓得睡不着覺”，去地裡鋤地都要相跟一起（方言，“結伴”之意）。

“九子”指的是47歲的被害人盧九林。他是養牛大戶，有18頭大牛和9頭小牛。王力輝是被其雇來放牛的，平時就住在盧家。因為從不對人提及姓名，村民多稱他“牛倌”，比較熟悉的人也隻知道他姓王，叫他“小王”。

在村民印象中，牛倌對于自己全名、籍貫、家庭情況等，均避而不答。有時随口問一句，他就會反問：“你問這個做什麼，又不是查戶口！”

到了公溝村後，王力輝幾乎沒去過村外，過年也不回家。平日裡盧九林家來了親戚，他會轉身出門跑到山裡，或者回屋閉門睡覺。在村裡其他地方見了陌生人，他也會馬上避開。

“除了睡覺，他基本整天都戴着帽子，不允許别人給他拍照或者錄像。”盧九林的妻子闫德粉說，一次上小學的小兒子要給王力輝拍照，他馬上威脅說要把孩子丢到垃圾桶裡。

為此，村裡人也在背後議論過，說他一個人在村裡放牛，不說名字、沒有身份證、不用手機，很奇怪。但沒人往壞的地方想。

抓捕地點在村子附近

直到6月23日早上，大部分村民們才從手機裡知道王力輝被抓獲的消息，看到他被抓的視頻，“看起來瘦了一些”。“這下安穩了，不用怕了，”村民們都咧嘴笑了起來，幹完農活也不急着回家鎖好門窗，而是像以前一樣聚在一起乘涼。

村民們猜測王力輝是在南邊農田旁的溝裡被抓的，該處離村裡僅幾百米。

▲村民提到的疑似王力輝被捕處。新京報記者高敏攝

趙蘭（化名）告訴記者，自己在6月22日晚上九點多剛躺下睡覺時，忽然聽到外面叫聲一片，“快點，快點跑”，“聲音特别大，叫了有半個小時，黑洞洞的不敢出來看，聽得出來好多人，手電筒一直在晃。”夫妻倆在家裡吓得“縮成一團，一夜沒睡着。”

當晚約10點左右，趙蘭聽到“快些快些，下人下人，往下跑人！”手電筒的亮光更大了，之後慢慢安靜下來，猜到可能是王力輝被抓了，“誰也猜不到他能回村裡啊，我們最吓得慌，悄悄呆着不敢有動靜。”趙蘭說。

村民告訴記者，村子面積八十多畝，五六十戶人家，實際居住的隻有十來戶，其餘無人居住的空房子公安每天會搜三四次。到了夜間，警方還在村子附近的土坡上觀察嫌犯可能出現的迹象。

▲村民提到警方到夜間會在附近土坡上觀察嫌犯可能出現的迹象。新京報記者高敏攝

但他們很難将牛倌與通緝犯劃上等号，不相信他會“這麼狠”。

一年多前，王力輝被闫德粉帶到公溝村。2016年11月，她看到王力輝在張北縣城小區樓下的垃圾桶旁“撿破爛”，尋思可以找他回家幫丈夫放牛，對方開的條件不算高：管吃管住管煙管酒，一天再給10塊錢。

起初幾個月，王力輝不與任何人說話，更不肯說自己名字。多位村民稱，牛倌剛來時，幹活利落，但見到人就轉頭就走，吃飯都是一個人到角落裡去吃。

在闫德粉記憶中，牛倌剛來時經常走着走着突然不動了，幾分鐘後才繼續走，嗓子也老“哼哼哼”。村裡許多人都認為，“牛倌隻會放牛，也許腦子有問題，是個傻子。”

在公溝村，村民們習慣把各家的牛湊在一起，輪流派人和牛倌上山，一起放牛。村裡共40多頭牛，盧九林一家就占了十多頭。時間久了，王力輝和村民逐漸熟悉起來。一名村民告訴記者，牛倌雖然話少，但誰家有活，總會幫一把。

去年農曆八月十五後，莊稼收了，不用再到山裡放牛。王力輝也趁農閑到村民家裡串門，話不多，但會幫老人們幹活。大家這才發現，盧九林家的牛倌不是傻子。（更多細節，詳見此前報道A級通緝疑犯王力輝丨最開始被村民當傻子，幫工一年半未露真名）

▲2018年2月5日，王力輝（左）在王家幫忙洗豬頭，右為受害者盧九林。受訪者供圖

涉嫌12年殺害6人

5月31日這天，盧九林被發現死于家中，身中數刀。經過公安機關偵查，牛倌具有重大作案嫌疑。

闫德粉告訴記者，今年以來，家裡的大牛從13隻增加到18隻，牛倌想漲工錢。他先是提出從每天10元漲到80元，被拒絕後又提出每天50元，不用管吃管住。經商定，盧九林将王力輝的工資定為每個月1000元，繼續在家吃住。

事實上，與村民們逐漸熟識的王力輝，與盧九林家反而愈加疏遠。

在盧家人眼裡，牛倌經常為村裡其他人幹活，自家農活卻越做越少，還不斷要求漲工錢。此外，牛倌還說每個月要有三天假期，“說給别人家幹活你盧家不要管”。闫德粉認為，雙方矛盾因此逐步加深。

村民王占軍（化名）告訴記者，盧九林為此對自己發過火。不久前，盧九林讓他轉告老伴，以後不要再給牛倌做飯，“而且還不能告訴牛倌，免得他生氣了不好好幹活。”盧九林表示，如果他還是老找牛倌，就會對他不客氣。“他覺得牛倌老來我屋吃飯，後來不好好幹活，懷疑是我們教他的。”王占軍說。

這件事終于傳到牛倌耳朵裡，他與盧九林再次發生争執。矛盾一直持續到事發前，住在盧家正後方的盧九林四嬸曾在5月30日晚聽到二人大聲争吵，其中有一句：“放好牛就行，愛去誰家去誰家。”

不到一天之後，盧九林就被村民發現死在了床上，牛倌王力輝也不見蹤影。

▲6月4日，盧九林家的牛棚。新京報記者高敏攝

張北公安經偵查，确認嫌犯為在逃的公安部A級通緝犯王力輝。此後，多地公安對其展開搜捕，張家口藍天救援隊也參與其中，公安同時發布懸賞公告，賞金一直從5萬元提高至40萬元。

▲張北随處可見的懸賞通告。新京報記者高敏攝

懸賞公告顯示，王力輝，39歲，河南洛陽人，嗜煙酒，會開車，警覺性高。此前，他涉嫌在河南、河北、山西三省殺害5人，被公安部列為A級通緝犯。記者梳理多地警方協查通報及媒體公開報道可見，除順平縣李某夫婦被害似乎事出有因外，其餘4起案件的作案動機均未披露。

王力輝已知的最早一次作案時間為2006年。依據山西省靈丘縣公安局協查通報，其在河南洛陽涉嫌殺害兩人後潛逃。靈丘縣公安局一名楊姓工作人員确認，“兩條（人命）是同一天的事，同一個案子”。

2011年王力輝又涉嫌在河北保定的順平縣、滿城縣作案，造成兩人死亡、一人重傷。

據媒體報道，當年9月23日，王力輝在順平縣某造紙廠打工時行兇後潛逃。兩名被害人為該縣唐行店村民李某及其妻子，其中李某死亡，其妻身受重傷。對此，順平縣公安局表示，二人曾阻止王力輝與李某妹妹談戀愛，或許這是王力輝的作案原因。

順平縣公安局一名工作人員告訴記者，王力輝在順平殺人後逃往同屬保定市的滿城縣，并在滿城再次作案，殺害一人後繼續潛逃。

此外，在2016年10月5日，王力輝涉嫌在山西靈丘縣下關鄉女兒溝村殺害與其一同放羊的一名村民。彼時，王力輝已在靈丘停留三四年，和此次在張北公溝村一樣，靠為人牧放牛羊為生。

這次命案發生一個月後，即2016年11月，王力輝就從山西逃竄至河北，并被闫德粉帶到公溝村，幫丈夫盧九林放牛。

新京報記者 高敏 實習生 鄭潔 編輯 李骁晉 校對 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