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國哲學史上有兩大理論高峰,一是先秦時期,一是宋明時期。在宋明理學中,以二程和朱熹為代表的道學家對“理”這一概念做了深入探讨。而在西方哲學史上,蘇格拉底率先開始追問事物的根本定義,在其影響下柏拉圖則提出了其著名的“理念論”。程朱與柏拉圖所處時代相隔千年,地域相距萬裡,然而卻都對這一“理”字作了深入分析。東西方雖然都強調事物之外皆有“理”的存在,但要想真正理解西方人所說的“理”不能完全基于我們對中國古代先哲所說的“理”的理解。西方人對“理”的理解和闡釋有其獨特的内涵,這在我們現今中西方文化差異中仍有體現。理解了西方人口中的“理”(logos),對我們理解中西方文化差異大有裨益。
蘇格拉底沉思雕像
在西方,最早對“理”有大量論述且成體系的是蘇格拉底的學生柏拉圖。柏拉圖提出“理念論”,很明顯是受到蘇格拉底對概念定義的探索的影響。在前蘇格拉底時期,西方哲學家們往往專注于自然哲學,他們關心的是整個宇宙的生成和自然的本原等問題。早期希臘哲學可以稱為“宇宙論”時期或“自然哲學時期”,其研究是中心是圍繞“本原”(arkhe)展開的。由于此時哲學尚處于起步階段,早期希臘哲學的方法主要是在觀察和想像的基礎上進行類比和宣稱。随着巴門尼德認識到傳統自然哲學的研究方法是無法通達真理的,開始了對“意見之路”和“真理之路”的區分,以唯一、永恒、不動的存在作為哲學研究的對象,從而扭轉了西方哲學的研究方向。自巴門尼德以後,西方哲學将“存在”确定為哲學研究的對象,不再追問時間上在先的本原,而是追問邏輯上在先的存在,奠定了形而上學或本體論的基礎。同時,西方哲學開始使用邏輯論證的方法,逐步向理論化體系化的方向發展。
蘇格拉底一反前人(主要是針對智者學派)的普遍觀點,提出認識自然的本性是我們的能力所無法企及的,所以認識的目的在于認識事物的“是什麼”。所謂“是什麼”,也就是事物的定義或概念,即本質規定。在他看來,隻有普遍性的東西才是永恒不變的,感性事物則始終處在流變之中。知識不同于意見,意見可以是不确定的,但知識必須是确定的、絕對的、普遍的。要想形成真正的知識,隻有一條途徑,那就是認識事物的“是什麼”:即确定的、普遍的本質。蘇格拉底對概念定義進行了深入的探索,在蘇格拉底的影響下,柏拉圖開始了其“理念論”的構建。
柏拉圖經典雕像
所謂“理念”(idea或eidos),本義是“看得見的東西”,引申義為靈魂所見的東西。亞裡士多德在《形而上學》中指出:“蘇格拉底緻力于倫理學,對整個自然則不過問。并且在這些問題中尋求普遍,他第一個集中注意于定義。柏拉圖接受了這種觀點,不過他認為定義是關于非感性事物的,而不是那些感性事物的。正是由于感性事物不斷變化,所以不能有一個共同定義。他一方面把這些非感性的東西稱為理念,另一方面感性的東西都處于他們之外,并用他們來說明。”根據亞裡士多德的論述,我們可以看出柏拉圖雖然繼承了蘇格拉底的思想,但其觀點并非與蘇格拉底完全相同。他認為隻有非感性事物才能有一個共同定義,而理念就是非感性的東西。
首先,柏拉圖所說的“理念”的基本規定是“由一種特殊性質所表明的類”,從這一點上看,“理念”這一概念很明顯是從蘇格拉底關于“是什麼”的定義發展而來。不過蘇格拉底并沒有将事物的普遍定義與特殊事物本身分離開來,而柏拉圖則将“理念”與特殊事物分離,并認為理念是特殊事物存在的根據,是一種實在。
希臘雅典科學院
柏拉圖“理念論”的最大特點,就是理念與事物完全分離,且沒有任何關系。這一點與中國哲學中所說的“理”截然相反,也正是這一點,導緻柏拉圖後期不論怎麼修正自己的觀點都無法解釋形而上之“理”與形而下之具體事物的關系。因為柏拉圖認為理念不會影響事物,事物也無法影響理念。在這一前提下,原本統一的世界就被分為了兩個世界:由理念組成的理念世界和由具體事物組成的事物世界,兩個世界根本無法溝通。
柏拉圖之所以構建了一個以“理念”為核心的體系,其主要目的就是要解決知識問題。但是,恰恰是他的理念論導緻了如何獲得知識的問題始終無法得到合理解釋。因為既然理念世界可知而不可感,那麼我們就不可能通過感覺經驗來達到對理念的認識。既然感覺經驗在這裡是無能為力的,那麼理念就不可能是通過後天認識得到的,因而隻能是先天就存在于我們的頭腦之中。
柏拉圖的“洞穴之喻”
柏拉圖針對如何認識理念的問題提出了“回憶說”,即“所有的研究,所有的學習不過是回憶而已”。他認為知識本來就被我們的靈魂所認識,我們學習知識的本質就是把以前擁有的知識回憶起來。除了“回憶說”,柏拉圖還提出了“靈魂轉向說”來試圖解決知識問題。他認為人的靈魂也有四種不同的功能:猜想、相信、推論和理智,與四種功能的相對應的對象分别是影像、具體事物、數理理念和倫理理念。柏拉圖所說的這四種功能不是認識發展的四個階段,也就是說要想認識理念并不是靠認識的發展,而是靈魂的四種功能依次轉向。“靈魂轉向說”相對于“回憶說”有所推進與發展:“回憶說”認為具體知識是先天存在的,而“靈魂轉向說”表示的則是認識功能的先天存在。
柏拉圖的“理念論”将世界一分為二,一個是作為具體事物存在根據的理念世界,另一個是因理念世界而存在的事物世界,這兩個世界相互對立無法互通,注定了其“理念論”将會遇到一系列難題,不論是“回憶說”還是“靈魂轉向說”都不可能從根本上解決知識如何獲得的問題。柏拉圖在其晚年試圖通過一系列的修正試圖解決上述問題,但始終沒有能真正解決。他關于“理”的觀點影響西方至今,也是西方後來始終重視理性的根源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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