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風易俗,名臣登場
隋唐之際,蜀中,也就是今天的四川地區有一種特殊的民俗。由于地處邊鄙,文明開化程度較低,這裡民衆普遍畏懼鬼神而厭惡疾病。父母但凡有重病在身的,兒女皆避之唯恐不及,隻是把食物挂在粗長的木杠一端,遠遠地喂給父母,老者生活凄涼、困苦不堪。
凄慘矇昧的生活狀态背後,是貧富差距懸殊、土地兼并嚴重。早在戰國時期,蜀地太守李冰就興修水利、導引汶江,建造都江堰,把成都平原打造成了天府之國。而發展到了隋唐時期,長江等水域周邊的肥沃田畝,則被豪強富戶“多相侵奪”(《舊唐書·高士廉傳》),貧者卻無立錐之地。
此時,一個人的到來,改變了這一切,他就是初唐名臣高士廉。高士廉是關東渤海人,曾祖父便是北魏高官。進入東魏北齊,高氏家族更成為皇室一脈,地位尊崇。他的祖父高嶽,曆任北齊侍中、左仆射、太尉,晉封清河王。父親高勵則被封為北齊樂安王,擔任尚書左仆射。進入隋朝時地位不減,仍然擔任洮州刺史。出身北齊皇族的高士廉自然身份貴重,加上他“少有器局,頗涉文史”,很被時人稱道,“公卿藉甚”。
值得一提的是,高士廉的妹妹嫁給了隋朝名将長孫晟,生下了一雙兒女,深刻影響了唐朝初年的曆史。這一女,便是嫁給唐太宗、成為千古後妃典範的長孫皇後;一男,便是唐朝開國功臣、在初唐曆史攪弄風雲的長孫無忌。後輩如此了得,高士廉本人也不含糊。唐高祖武德五年,高士廉上表歸順唐朝,“累遷雍州治中”。當時正好秦王李世民擔任雍州牧,由于高士廉是自己的舅父,加上他“素有才望”,李世民自然将高士廉納入麾下,引為心腹。而高士廉也是心領神會,為外甥的奪嫡之戰費盡心力。
長孫皇後像
他不但和外甥長孫無忌暗中為李世民奪權出謀劃策,還在玄武門之變當天赤膊上陣,釋放囚犯、授以兵甲,馳援與李建成、李元吉厮殺的李世民。李世民政變成功登上皇位後,論功行賞,将舅父提拔為門下侍中,長孫無忌則升任吏部尚書。甥舅二人同朝為官,炙手可熱,高士廉也更加堅定地與李世民站在同一陣線。武德九年,剛剛經過玄武門之變的唐王朝元氣大傷,突厥颉利可汗率十萬大軍南下,威脅長安。危難時刻,李世民“與高士廉、房玄齡等立騎徑詣渭水上”(《資治通鑒·唐紀七》),與颉利可汗隔水對峙。最終,唐太宗李世民與颉利可汗訂立“便橋之盟”,雙方暫時恢複和平。高士廉成為這一重大曆史事件的親曆者,可見李世民對他信任之重。
随後,由于高士廉“明辯,善容止”,李世民将高士廉任命為安州都督,後又轉任益州大都督府長史,統領蜀地軍事民政。
針對蜀地的落後民俗,高士廉堅持“随方訓誘”,短期内就出現了“風俗頓改”的效果。此外,他還仔細考察都江堰周邊水文地理和農業生産情況,決定“于故渠外别更疏決”,在不改變土地所有權結構的同時,最大限度發揮長江等水系的灌溉功效,結果“蜀中大獲其利”。高士廉趁熱打鐵,延請高士,并命令儒生到蜀中各地講經論道,興辦學校,提高了蜀中的整體文化水平。嫌棄病弱、“杖頭挂食”從此在蜀地成為曆史。
五年後,高士廉因功調回中央,擔任吏部尚書,晉封許國公。唐高祖死後,唐太宗李世民指定高士廉擔任司空,制定帝王陵寝制度,随後加特進、上柱國。後來,高士廉與諸大臣“普責天下譜諜”,合作編訂《氏族志》,重新确立天下士族名位,實現了唐太宗“平定四海,天下一家”的政治目标。基本制度穩固、政治關系理順之後,高士廉又投入到了文化建設當中。他和魏征一起,召集文學名士,編撰《文思博要》一千二百卷,成為唐朝初年一大文化事件和唐太宗本人的重大功績,高士廉也更受到唐太宗的推重。貞觀十七年二月,高士廉得到了“圖形淩煙閣”的殊榮,跻身初唐名臣之列。
貞觀二十一年正月,高士廉以七十二歲高齡去世。唐太宗在悲痛之餘,追贈司徒、并州都督,谥号文獻,陪葬昭陵。就這樣,高士廉最終以大唐開國功臣、太宗定策元勳的榮耀為自己的一生畫上了一個圓滿的句号。
牽連權鬥,死于非命
但是,以高士廉之出身、忠勇、廉潔、才幹,卻并不能保佑家族存續,子孫平安。高士廉之後,經過了一代人的平靜,高氏家族的第三代人身上就發生了一件震驚朝野的血案。
事情還要從武則天和兒子——章懷太子李賢說起。唐高宗上元二年,皇太子李弘猝死,次子李賢被高宗皇帝繼立為太子,史載李賢“處事明審,為時論所稱”(《舊唐書·高宗中宗諸子傳》)很受唐高宗的喜愛。李賢還以召集一班文人學士,注釋整理《後漢書》,成為至今依然廣受好評的“章懷注”。但這樣一個才華橫溢、年輕有為的太子,卻被權力欲望極強的母親武後所猜忌。她生怕李賢成為日後自己專制朝堂的絆腳石,因此刻意打壓李賢,“數作書以責讓賢”。
這一點,被觊觎權力的一幹野心家們看在眼裡。術士明崇俨深就對武後說“太子不堪承繼,英王(武後第三子李顯)貌類太宗”,慫恿武後易儲。此時,朝堂後宮又出現李賢非武後之子的傳言,這都讓年輕而缺乏政治經驗的李賢疑懼不已。為了敲打李賢,武後時不時親自撰寫撰《少陽政範》及《孝子傳》等倡導忠孝的“教材”給李賢,更讓李賢難以自安。
就在這個當口,那個上蹿下跳,挑撥武後和李賢母子關系的明崇俨被強盜殺害,卻又遲遲抓不到兇手。不管這件事是不是武後暗中殺掉明崇俨再嫁禍于人,李賢這個最大嫌疑人的身份是跑不了了。李賢自己也不自重,崇信戶奴趙道生,被司議郎韋承慶上書告發。武後自然大怒,诏令大臣薛元超、裴炎、高智周等審理此案。不知道是不是武後栽贓,審訊者們“于東宮馬坊搜得皁甲數百領”(《資治通鑒·唐紀十八》)。這還了得?武後遂以此為太子密謀造反的鐵證,不顧高宗的回護,力主将李賢廢為庶人。
章懷太子墓
說了這麼多,這件事和高士廉後人又有什麼關系呢?
很不幸,左衛将軍高真行的兒子,也就是高士廉的孫子高政,此時正在東宮擔任太子典膳丞,負責太子李賢的飲食起居,也受到這件事的牽連。李賢事發後,高宗武後将李賢廢黜幽禁,搜出的铠甲軍器也在長安天津橋南焚燒示衆,“黨與皆伏誅”。高政是功臣之後,則被高宗遣送回家,“使自訓責”。
高政暗自松了一口氣。雖然丢了飯碗,但比起已經“伏誅”的一幹同仁,自己的境遇已經好太多了。就算是李賢本人,即使貴為太子,因為得罪了武後,結果一朝被廢,前途未蔔,也不見得會比自己下場更好。懷着這樣的慶幸,高政向家中走去。
然而他萬萬沒想到的是,一場血光之災就在他視為避風港的家中等着他。
高政剛剛走進家門,就看到父親高真行迎面走了過來。還沒等一聲父親叫出口,高真行就一把拔出佩刀,狠狠刺進了兒子高政的喉嚨。冰冷的鋼刀和奔湧的熱血瞬間充塞了高政的喉管,讓他大張着嘴什麼也說不出來。而此時,高政瞪大的眼睛裡又閃現出叔叔高審行的身影,高審行也抽刀在手,不由分手刺進了侄子高政的腹部。高真行的侄子、高政堂兄高璿也搶上前來,一刀将高政的頭顱砍了下來,徹底結束了高政的生命。高璿将頭顱“棄之道中”,高政的父親高真行則将兒子的屍首扔在衢路之上。
至此,這場突如其來、慘絕人寰的家族懲治劃上了一個血腥的句号。
何等不留情面,何等大義滅親,高氏家族就是以這樣決絕的冷血手段完成了唐高宗的“訓責”要求。高真行,以及整個高氏家族正是以這種方式向皇權最高統治者——高宗和武後宣誓忠誠。而高氏敗類、家族餘孽高政的頭顱和鮮血,則成了高氏家族向高宗和武後納的“投名狀”。
為什麼會這樣?高氏先祖高士廉不是位列淩煙閣的大唐功臣麼?功臣之後如何淪落到如此下場?
曆史痼疾,由來已久
讓我們把曆史的時鐘回撥。衆所周知,李唐王朝開國與隋朝統一進程有頗多相似之處。
隋文帝以西魏北周的“八柱國十二大将軍”為代表的關隴軍事貴族為基礎,以五個兒子分列太子諸王為骨幹,構建起統一天下基礎。隋文帝和太子坐鎮長安統籌各方,以次子晉王楊廣統帥大軍南下平滅陳朝,北上抗擊突厥,完成了華夏統一。然而,這也造成了楊廣居功自傲、尾大不掉,最終以非常手段奪得帝位的惡果,為隋王朝短命而亡埋下了一大隐憂。
繼隋而起的唐王朝也同樣如此。在長期與突厥對陣的北方一線,李淵鍛造出一支包括劉文靜、裴寂、長孫順德等精幹人才和李建成、李世民、李元吉等得力子女為班底的政治力量,奠定了入主關中、定鼎天下的政治基礎。隋炀帝大業十三年,趁隋王朝亡征已現、行将就木的良機,李淵于太原起事。他以李建成、李世民兒子為先鋒,統兵南下,以三子李元吉留守根據地太原,開始了改朝換代的開國大業。
運轉高效、如臂使指,是李淵集團區别于其他政治軍事力量的一大特點。加上戰略決策正确,短期内,李淵就奪取了關中長安根本之地,取得了高屋建瓴、傲視群雄的優勢地位,繼隋王朝之後再統天下已經是時間問題。但利益分配不均、權力傳承無序的矛盾也在此過程中逐漸顯現。李唐王朝建立後,李建成以長子之尊、征戰之勞被李淵封為太子,自然引起功勳卓著的次子李世民不滿。在長期征戰中,李世民平定薛舉、薛仁臯父子,消滅劉武周、宋金剛,生擒窦建德、王世充,大破劉黑闼、徐圓朗,盡取山東之地,立下不世之功。無論史料中記載的李淵有意改立李世民為太子是否屬實,李世民的确滋生了取太子李建成而代之的野心。
唐高祖武德四年,李世民擊敗王世充、窦建德聯軍,攻克洛陽之後,因功被李淵封為天策上将,并允許在洛陽開設天策上将府,這成為李世民具備問鼎儲位資格的重要标志。實際上,李世民羅織黨羽、擴大勢力從太原起兵之初就開始着手。在一系列征戰過程中,尉遲敬德、秦叔寶、程知節、張公瑾、李勣、段志軒等猛将,劉文靜、房玄齡、杜如晦等文臣,以及後來的高士廉、長孫無忌甥舅陸續被納入李世民麾下,秦王府勢力急劇膨脹。擊敗王世充窦建德後,天策上将府又成為李世民控制洛陽,操縱關東豪強對抗李淵和關隴士族集團的大本營。
眼見着李世民羽翼豐滿,分庭抗禮之勢已成,李淵和李建成李元吉如何能忍?在李淵的默許和縱容下,李建成、李元吉分别獲得了北擊突厥,東平劉黑闼等任務,李世民的大戰役統帥地位正逐漸被李建成和李元吉所取代。而東宮、齊王府的實力也是與日俱增,洗馬魏征、中允王珪、左衛率韋挺死心塌地擁護太子李建成,李元吉則“與建成連謀,各募壯士,各匿罪人”。(《舊唐書·高祖諸子傳》)
而曾經跟随李淵父子起事的一幹文臣武将,也各抱大腿、拔刀相向,等待着最後的對決。武德九年六月四日,玄武門之變爆發。“秦王以皇太子建成和齊王李元吉同謀害己,率兵誅之。”如隋炀帝楊廣以晉王謀奪太子之位一般,秦王李世民也成為這場驚天之變的最終勝利者。房玄齡、杜如晦、長孫無忌,以及本文開頭的高士廉都在此次巨變中擔任重要角色,并從主子李世民那裡得到了報酬。
李世民像
李世民如願登上帝位後,依然沒有解決好權力傳承的合法性制度問題。随着李世民自己的兩個兒子——太子李承乾和魏王李泰各自力量的壯大,功臣們也重操舊業,各分陣營,準備通過奪嫡進一步鞏固權位。
本是太宗皇帝自己的親信,曾在玄武門之變中發揮重要作用的侯君集投入太子門下,建議太子首先發難。而李泰一方則“招驸馬都尉柴令武、房遺愛等二十餘人,厚加贈遺,寄以腹心。黃門侍郎韋挺、工部尚書杜楚客相繼攝泰府事,二人俱為泰要結朝臣,津通賂遺”。這其中,韋挺是玄武門之變中太子一方重要成員,對宮廷政變經驗豐富。杜楚客是杜如晦的兄弟,房遺愛是太宗心腹重臣房玄齡的兒子,柴令武則是李淵女兒平陽公主和大将柴紹的兒子。
最終,太子謀反的陰謀敗露,李世民不得已,将李承乾、李泰雙雙廢黜,而把仁柔懦弱的李治推上了太子之位。依附太子和魏王的功臣集團也被李世民同時粉碎——侯君集被處決,杜楚客被廢為庶人,杜如晦兩個兒子一個被腰斬,一個被流放。但事情還沒有完,李世民死後,顧命重臣長孫無忌策動事端、誅鋤異己,利用房玄齡之子房遺愛與高陽公主謀反一案,将與自己有矛盾的吳王李恪牽連入内,把房遺愛、薛萬徹、柴令武、李元景、李恪、高陽公主、巴陵公主等功臣和宗室全數處決。
然而可悲的是,這并不是初唐功臣集團的最後結果,長孫無忌們也沒有成為這場綿延三代的權力鬥争的勝利者。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高宗之妻,堪稱政治動物的武後在一連串王朝内讧的曆史中,看到了功臣集團在皇權獨大的支配下,外強中幹、不堪一擊的本質:改朝換代、開疆拓土,他們功勳卓著、位列青紫;廟堂内讧、皇子争權,他們各分陣營,相互火并,勝者從龍有功,敗者枭首夷族,沒有半點自主意識;王座空虛、皇權衰弱,他們也隻會拔刀相向、彼此殘殺,卻最終難逃被清算的命運。
因此,她一面架空丈夫唐高宗李治,一面聯合許敬宗、李義府等新貴大臣,策動事端、分化瓦解、羅織罪名、屢興大獄,将看似高不可攀的元老大臣們一個個打翻在地、貶斥誅殺,在登上權力頂峰的同時,将唐初以來的功臣集團一并清洗。武後性格狠辣、行事果決,唐高宗顯慶四年,授意許敬宗誣告長孫無忌圖謀造反,最終,長孫無忌被貶黔州,又在貶所被逼上吊自盡。堅決反對唐高宗立武後為皇後的褚遂良也被趕出朝廷,死在了愛州(今越南清化)。就連自己的四個兒子,武後也沒有手軟,兩個被殺、兩個被囚禁,李唐宗室集團在武後淫威之下噤若寒蟬、無所作為。以長孫無忌和褚遂良為代表,武後對唐初功臣和李唐宗室集團進行了有步驟、無差别的徹底清洗,為獨掌政權,繼而改唐為周鋪平了道路。
“忠誠”表演,收效甚微
在這一連串的鬥争和清洗中,始終沒有見到高士廉及其後代的身影。憑着謹小慎微和鞠躬盡瘁,高士廉得以善終。但這并不意味着高氏一族就能逃脫唐高宗和武後的清算。
高家後人們身居何位,是否本分并不重要。就憑他們是初唐名臣、定策元勳高士廉的後代,就已經在武後心裡打上了原罪的烙印——高士廉是武後死敵長孫無忌的舅舅,怎麼可能真正支持自己掌權?又怎麼可能得到真正的赦免呢?
武則天像
還有一點很重要。高士廉曾長期擔任益州大都督府長史,在蜀地耕耘多年,深孚衆望。而高士廉的兒子高履行則娶了唐太宗女兒東陽公主,以驸馬都尉襲爵申國公,且曆任戶部侍郎、尚書,身份貴重。唐高宗顯慶元年,高履行出任益州大都督府長史,一如父親高士廉故事。史載高履行治蜀期間,“亦有善政,大為人吏所稱。”(《舊唐書·高履行傳》)在唐高宗,特别是武後看來,父子兩代同掌号稱天府的蜀中多年,這不是要建立高氏獨立王國麼?假以時日,長孫無忌以顧命大臣的身份發難于内,高氏家族以蜀地稱兵犯阙于外,剛剛建立穩固的李唐王朝瞬間傾覆也并非不可能。
就這樣,長孫無忌被清理後,高履行就受其牽累,被貶到煙瘴遍布、毒蟲出沒的永州當刺史,并死在任上。嚴酷的政治環境和血淋淋的事實讓高氏一族膽戰心驚。眼見着房玄齡、杜如晦、長孫無忌等功臣一朝敗落、家族屠滅,自己能不能在這場腥風血雨中幸免,高氏族人們并沒有把握。正是在這種情況下,他們才不得已,在子孫高政卷入太子李賢謀反一案時,不惜以殺子自證的決絕方式,對唐高宗,抑或說對唐高宗身後的武後表示忠心。
值得注意的是,殺死高政的行動并非高政父親高真行獨自完成,而是由高真行、高審行等高氏分支共同實施的。為什麼要這樣做?分析前因後果,我們不難得出答案:既然是要向皇權表達忠心,納“投名狀”,自然高氏各門各支都有份。他們正是要通過這種方式告訴高宗和武後,高氏全族,無論親疏遠近、門第高低,都是皇帝皇後的忠實順民,對亂臣賊子皆有不共戴天的切齒仇恨。
但這樣策劃精細、情感充沛、劇情血腥、演員衆多的“忠誠表演”效果究竟如何呢?對于武後來說,高氏一族對高政的狠毒讓高宗和武後也看不下去。高宗“聞而鄙之”,将高真行貶為睦州刺史,高審行貶為渝州刺史,高真行也死在了任上。
看上去,高家的表演效果并不好,但換一個角度來看,相比房玄齡、杜如晦、長孫無忌的家破人亡、子孫凋零,貶官在外、遠離朝堂難道不是最好的結局麼?
黃台之瓜,如泣如訴
高士廉出身北齊宗室,追随李世民奪嫡成功而位跻功臣,青史留名,其子孫隻是與一樁莫須有的太子謀反案略有牽涉,就被以最殘忍的方式進行家族内部制裁。高氏一族在初唐幾十年曆史中的世事浮沉、風雲變遷,集中體現了唐朝開國功臣集體的曆史宿命。
種瓜黃台下,瓜熟子離離。
一摘使瓜好,再摘使瓜稀。
三摘猶自可,摘絕抱蔓歸。
一首《黃台瓜辭》肝腸寸斷、婉轉低回,道盡了章懷太子李賢對母親武後步步緊逼、冤殺骨肉的怨憤,也道盡了宮廷政治的慘絕人寰、皇權專制的冷漠無情,千載之下,讀來亦讓人淚下沾襟。然而,這被一摘再摘的除了李唐宗室的龍子龍孫,又何嘗不是初唐功臣集團的萬千子孫,乃至大唐境内的億兆黎民呢?唐初的曆史證明,沒有合法的權力授予和傳承,沒有合理的利益整合和分配,任何人都可能成為權力鬥争的犧牲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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