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個小故事先:
有一道學,高屐大履,長袖闊帶,綱常之冠,人倫之衣,拾紙墨之一二,竊唇吻之三四,自謂真仲尼之徒焉。時遇劉諧。
劉諧者,聰明士,見而哂曰:“是未知我仲尼兄也。”其人勃然作色而起曰:“天不生仲尼,萬古如長夜。子何人者,敢呼仲尼而兄之?”劉諧曰:“怪得羲皇以上聖人盡日燃紙燭而行也!”其人默然自止。然安知其言之至哉?
李生聞而善曰:“斯言也,簡而當,約而有餘,可以破疑網而昭中天矣。其言如此,其人可知也。蓋雖出于一時調笑之語,然其至者百世不能易。”
——《焚書•卷三》
這個故事大概意思是說:
有個迂腐的道學家雖然隻是聽聞了一些陳詞濫調、隻言片語,但每每行事,皆以孔子門徒自居。有一天他碰上了一個叫劉諧的小機靈鬼。
劉諧打趣他:「你怕是不知道我是孔仲尼的好哥們啊。」
道學家勃然大怒:「常言說『天不生仲尼,萬古入長夜』,你算哪根蔥,敢和孔夫子稱兄道弟?」
劉諧反唇相譏:「原來『天不生仲尼,萬古如長夜』啊!怪不得上古的聖人們整天都點着紙燭走路。」
李贽聽說了這個段子之後,不禁拍手叫好,誇劉諧「雖出于一時調笑之語,然其至者百世不能易。」聰明人就是聰明人,雖然隻是一句玩笑話,卻點破了一個亘古不變的真理。
故事看完,我們都應該問自己3個小問題:
- 劉諧和李贽是一對聰明人,他們諷刺和反對的是孔子嗎?假如孔子會發光,他發出的是「物質之光」還是「精神之光」?孔子之前有人發光過嗎?孔子之後其他人還可以繼續發光嗎?
倘若搞不明白這三個問題,那麼無論段子中是自命孔子門徒的(假)道學家,還是知乎上扛起大旗砸爛孔夫子狗頭的(假)革命家,都是不過同一種人:拾紙墨之一二,竊唇吻之三四,懵懵懂懂的糊塗蛋。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雖不能至,然,心向往之。
——這句話形容孔子,是當之無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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