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關《仙劍奇俠傳四》後，筆者一直對遊戲的結局意難平。菱紗早殁，天河失明，夢璃回歸妖界，紫英白發冉冉。另一邊瓊華墜毀，玄霄連同一幹弟子被囚禁在東海漩渦，瓊華派千年基業就此毀于一旦，而幻瞑界也在此役中元氣大傷。事後筆者不禁思考，這場悲劇的根源到底出在哪裡，究竟誰應該為這場悲劇負責？

長久以來，以玄霄、夙瑤為首的瓊華派一幹人等被認為是引發這場悲劇的罪魁禍首。若非瓊華派尋求飛升，菱紗也不至于因為望舒劍使用過度而早亡。若非瓊華派尋求飛升，幻瞑界也不至于被網縛，而損失慘重。若非尋瓊華派一味尋求飛升，夢璃也不至于不得不從小流落人間。若非尋瓊華派尋求“飛升”……

似乎一切悲劇的皆源自瓊華派自開派以來，對于飛升之道的狂熱追求，甚至連玄霄本人都是這股信念下的犧牲品。本作主題名為“尋仙”，結果凡是和仙沾邊的，包括淮南王、梭羅果姐妹在内的所有人都沒有好下場。“尋仙”二字宛如一個魔咒，誰沾上誰倒黴，似乎它就是這場悲劇的根源之所在。

但事實果真如此麼？難道所謂的“飛升”從頭到尾都隻是一個場騙局？我想恐怕不是。自瓊華開派以來，已經曆了二十五代掌門，至少千年的時光。對于任何一個修仙門派而言，白日飛升始終是其終極目的。

如果沒有先前飛升成功的案例，是不足以支撐偌大的一個門派近乎千年的飛升信念的。昆侖山上有八個修仙門派，即便瓊華沒有成功的案例，其它七個多少會有。縱使這八個門派全都沒有，蜀山派類似徐長卿、清冷仙人這樣的成仙之人也應該不在少數。也就是說，在仙劍的世界設定當中，“飛升”而是真實存在，也有不少成功的案例。既然如此，就不能說“飛升之道”是一場虛妄的騙局。

那瓊華舉全派之力飛升是否有錯呢？這是肯定的。瓊華派為了飛升不顧下面百姓的死活，又為了掠奪晶石濫殺妖界之人，最後觸怒天界，遭受天火焚燒，弟子被囚禁在東海，也是罪有應得。

筆者想說的是，大家要注意一件事，那便是瓊華派一直以來信奉九天玄女，九天玄女也曾經夢中指點瓊華先祖“人劍合一”劍法。瓊華派長久以來在她的腳底下修行，其一舉一動她想必是曉得的，天帝更是知曉。

然而瓊華派為了飛升屠戮幻瞑界的時候，天界之人沒有阻止。瓊華派擅自拔起瓊華派導緻下方風水失常，天界依然沒有人阻止。直到玄霄、夙瑤二人将瓊華派升至快要接近昆侖天光、離白日飛升隻差一步的時候，天界終于出手。

九天玄女領天帝旨意，如機械降神一般出現在衆人面前，給予衆人當頭一棒，告訴他們“飛升之舉，有違天道。要求仙道，先修人道”，再将一行人打入東海漩渦。

這裡注意一下九天玄女的出場方式，此時的瓊華派已快抵至昆侖天光，距離地面差不多幾十萬尺的高度，然而九天玄女出現位置懸浮在衆人上方。即便已經到了這種地步，神也永遠是高出衆人一頭的，是不可能與之平視的。

所以當九天玄女以居高臨下的姿态呵斥玄霄的時候，玄霄表現得極為不爽。為了飛升一事，已經窮盡了瓊華不知幾代人的心血努力，在這個過程中亦不知道有多少人為此喪命，你說不能飛升便不能飛升？那你告訴我怎樣飛升的正确途徑是什麼，最好能寫成修煉寶鑒的那種，衆人照着正确指引行事便可，哪怕是路途艱難些，至少不會誤入歧途。

但顯然這一切是不可能發生的，倘若有正牌的修仙指南，那豈不是神仙遍地走？但是也不至于半點希望也沒有，總要有幾個成功的案例，給衆多修仙人士有一個盼頭吧。否則大家都不相信修仙一說，也就沒人宣揚神仙的事迹，便自然得不下界到供奉，最終忘卻對神的信仰。

縱觀三界，能夠飛升成仙人士屈指可數。有服丹藥飛升的，有夢裡成仙的，有傳功成仙的，也有正兒八經修道成仙的。成仙的方式五花八門，具有很強的随機性和不可複制性，真正可以飛升成仙的，恐怕是萬裡挑一。

說到這裡，想必大家都看出來了，瓊華飛升敗的根源，乃至整個《仙劍奇俠傳四》悲劇的根源，都源自于“飛升程序的不透明性”。正因為沒有一套清晰透明的飛升程序，瓊華派才會想出各式各樣的法子，包括修煉雙劍、殘殺妖靈，甚至設立劍柱，舉派飛往昆侖天光。

九天玄女頒布罪條時曾言“天道”的含義，即“盤古有訓，諸事皆有緣法，凡人仰觀蒼天，無明日月潛息，四時更替，幽冥之間，萬物已循因緣……”，似在暗示人神有别，天地已有秩序，不必強求。玄霄怒道：“世間天災人禍，神界不恤蒼生，卻要妨礙瓊華升仙，難道這也是天道？”

這一段對話直接點明了問題所在，不光飛升的程序不透明，就連“天道”二字也缺乏透明性。何謂天道？其解釋權最終在于神而非凡人。神是俯視蒼生的，具有終極的話語權，是永遠不會将“天道”與“飛升”的真谛分享于下界的凡人的，兩者之間永遠存在這一條難以逾越的鴻溝，用以揭示人神有别。

瓊華飛升途徑是一條邪路子，他們自認為斬妖除魔是替天行道，做得是正義之事情。而九天玄女告訴他們“妖不作惡，為何要除之”，這是有違天道之事。兩者對于“天道”的理解存在出入，這是由于兩者之間存在巨大的交信息差和交流屏障。

瓊華派的這條邪路子已經走了幾代人，你卻在他們快要飛升的時候告訴這是有違天道？神仙高高在上，掌握着信息交流的主動權，隻有在他們想要告訴你是錯的時候，你才有權利知道自己是錯的。這條階級的跨越之路，已經被天界把控的死死的。

筆者在這裡不禁想起了《大明王朝1566》裡嘉靖控制朝臣的一個最重要的手段，便是充當謎語人，永遠不會将真話說盡，即所謂的“法不可知，則威不可測”。

同樣，凡人也永遠無法知道“飛升”和“天道”的真正含義，因為神需要用這不透明、可操縱的飛升程序，維持着“神威難測”，維系着這所謂的“天道”不墜，哪怕是凡人為了這些東西像蝼蟻一般忙碌着，并最終一個個走向隕滅……

大概霄哥是真的把這一切都看透了，才會說出那句“蒼天棄吾，吾甯成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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