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章為“一條”原創,未經允許不得删改、盜用至任何平台,否則将追究法律責任。
在成為一個二胎媽媽的過程中,
周褐褐曾有5年時間,
完全放棄自己的工作,做一名全職媽媽。
2016年,她重新拾回藝術創作,
2021年,集結近5年來的雕塑作品,
她的最新個展在上海舉辦。
工作中的周褐褐
周褐褐與父親周春芽
80後的周褐褐,
出生在藝術氣息濃厚的大家庭,
父親周春芽是中國最傑出的當代藝術家之一。
她的成長道路與多數人迥異:
是地地道道的成都人,
卻在異鄉德國度過童年,
自幼受西方古典樂的熏陶和訓練,
卻去日本念了服裝設計,
最後轉向雕塑創作。
上海龍美術館個展現場
與女兒的日常相處
一條來到成都,在周褐褐的工作室,
和她聊了聊生活和藝術。
自述 周褐褐
編輯 陳沁 責編 陳子文
周褐褐在工作室 30 MONTAIGNE 經典系列 黑色夾克
幾乎每次媒體采訪,周褐褐都難免被問及她的父親,她本人并不回避。但在藝術道路上,父親周春芽并沒有“介入”過她的創作。
2011年,她在北京舉辦首次個展,周春芽到場。記者問他,“褐褐這次的作品,你有沒有提什麼關鍵的意見?”周春芽說,“鼓勵是有的,但是作品,我今天還是第一次看到。”
真正的影響,應該說是一種家庭熏陶。她在藝術世家成長,家中一直堆滿厚厚的畫冊,從小她看遍歐洲藝術電影,最鐘情法國文藝片,也會和父親一起讨論古人水墨。影響都是潛移默化的,像一顆種子,慢慢生根發芽。
她的作品,風格和父親全然不同。周春芽最富盛名的作品,用色絢目大膽,景象熱烈。周褐褐的雕塑,則充滿暗黑氣質,也常被貼上“哥特”标簽。
周褐褐與父親周春芽作品對比
周褐褐愛穿一身黑衣,最喜歡古典樂和金屬樂。一抹冷峻的黑色眼線,讓她遠遠看上去,有一種淡淡的酷勁。近距離接觸起來,則是個腼腆、内向的人。
她的工作室,在成都藍頂藝術區的一棟二層小樓裡。隔壁鄰居,曾經是藝術家張曉剛。現在,她是兩個孩子的母親,利用孩子上學的時間,她會獨自驅車來到工作室,“是屬于我的自由發揮的時間”,探索屬于自己的創作與價值感。
以下是周褐褐的自述。
童年,仿佛一個暗黑版童話世界
我小學一到三年級,在四川音樂學院奶奶家生活,記得是筒子樓,幾乎每家每戶都有學音樂的人。隔壁鄰居是彈鋼琴的,對面那戶人家是拉小提琴的,常常聽到有人吊嗓子。
80年代後期,正好趕上中國第一批“出國潮”,我媽媽就去德國留學了。10歲那年,她帶我去德國度暑假,陰差陽錯,在德國待了三年,我前後在卡塞爾、瓦爾堡、慕尼黑三個城市生活過,小小的我穿梭在一座座神秘的石頭古堡。
周褐褐在德國卡塞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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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起來,德國的童年生活,很深地影響了我後來的美學觀念。
在卡塞爾威廉高地公園,經過一座富麗堂皇的宮殿,穿過一片樹林,遠遠看到大力神古堡,光柱從大力神的雙臂之間照耀下來,凝神屏息,就像在看一副畫。經過歲月的沖刷,古堡表面形成一層黑色的物質,像岩漿一樣流淌。
黢黑的池塘水面,一隻天鵝遊過,周圍更加幽靜。這些景象都深深烙印在我心裡。
到了德國的第二年,我媽媽獨自前往慕尼黑闖蕩,将我寄養在她好友的媽媽Charlotte老婆婆的家裡,和她還有一條大狗一起生活。
那個山村一般的小城當時還沒有中國人,入學第一天,我穿了一件媽媽為我縫制的絲絨連衣裙,我還記得是黑色、藍色和墨綠色相間的花紋。
學校是一座建于1281年的城堡,樓梯像奶油一樣光滑圓潤。我就借用學校大禮堂的三角鋼琴練習,禮堂有個尖尖的頂,暗黑、空曠,琴聲仿佛在空中回響,當時我就在想,會不會有曾經的靈魂在上空盤旋。
這一幕幕童年場景就像那些靈魂一樣,長久盤旋在我的腦海裡,冷峻、樸素,影響着我成年後的創作。
我後來做雕塑,多傾向冷褐色和黑色。
黑色在我的理解中,不是負面和壓抑的,而是蘊含着能量。
2017年的個展《驅散陰霾》,作品運用黑色最多,結合雕塑、音樂影像和服裝。我想表達的是光明和黑暗的相互轉化——隻有身處在黑暗之中,才能真正感受到光亮。
音樂、服裝設計和藝術的碰撞
我小時候一直在學鋼琴,後來發現,因為先天骨骼發育的緣故,我的手特别小,鋼琴的學習從此中斷,成為一個鋼琴家的夢想,就灰飛煙滅了。
大學,在四川美術學院念設計專業,那個年代,正好是日本視覺系音樂的巅峰時期。
周褐褐采訪彩虹樂隊主唱 Hyde
第一次看彩虹樂隊的MV,非常震撼,無論從舞台效果、服裝,還是燈光,都是出乎意料的。我還記得有一首歌叫《Forbidden Lover》,在幽藍無邊際的海洋中央,有一個巨大的石膏人頭,主唱Hyde跪在石頭上哭泣地唱歌,讓我一下子沉迷進去,特别向往。
《狂熱者二代》軟雕塑
2005年,我到日本文化服裝學院念服裝設計,最開始是想要做一些舞台風格的服裝。我從小就對立體的事物比較感興趣,包括立體的剪裁,還學了人形關節的制作。而立體剪裁和雕塑之間也有相通之處。
今年夏天,我第一次在上海舉辦個展,集結了近5年來、我重新拾回藝術創作的主要作品,和疫情以來的新創作。
《矩陣》大概有2米4高,把它攤開來看,大概有7米左右。很多人聯想到火山噴發、熔岩流淌,甚至雷電從天而降,像毀滅後的一片虛無。
它其實寓意着毀滅與重生的循環狀态,是我心裡的一座花園。
我用木材堆建了一個小房子,靈感來源于啄木鳥收藏榛子嵌入木料中儲存。
展覽期間,我發現最喜歡木屋的是小朋友,他們跑進跑出,在裡面玩耍,大人反而特别害怕,可能是密集恐懼的心理暗示。我希望通過這個作品,讓我們能像孩子一樣,拾回無所畏懼的天性。
《COVID-19:肺》模拟了我們肺部的結構,但它的圖案并非絕對的左右對稱。想通過這個作品,紀念疫情帶給我們的痛苦的日子和回憶,也希望能夠祈願和平。
我聽到對我的作品最多的評價是“哥特”,但我覺得哥特更像是童年生活的一種再現,唯美、神秘——也已經融入到我的生活方式裡。
周褐褐和黑金屬樂隊葬屍湖合作
因為之前的經曆,我的作品裡,會加入很多音樂和服裝設計的元素,讓各種形式相互碰撞。
2017年,我和國内知名的黑金屬樂隊葬屍湖,合作了一個現場作品。從燈光、服裝到背景的音樂視頻,我都自己上陣,試着用另外一種視野,來诠釋一個舞台。
2018年的個展《因彼而行》,我還邀請了國内天才吉他手yoyo在我的雕塑前演奏。她是一個非常酷的速彈吉他少女,在現場,我讓演奏、服裝和雕塑作為一個整體來呈現。
70%的時間用于照顧家庭,
30%的時間留給創作
留學回國後,我很快地進入了婚姻,戀愛長跑12年。
30歲的時候,有了第一個女兒。之後,整整5年時間,我一直親力親為地在撫育兩個小孩,完全沒有工作,成為一名全職媽媽。
成長中的女兒
在她們重要的成長階段,能夠全心全意在她們身邊照顧她們,我覺得很幸運,雖然要付出非常多的精力。
一般換季、開學、寒暑假,尤其忙碌,照顧她們的日常起居,輔導她們學習,帶她們去大自然,看看昆蟲和植物……
2016年,兩個女兒上幼兒園了,白天有了自己的時間。當時我在思考,過去的時光,還有我學到的知識,如果我不去動它了,不再去深化它,它們可能就逐漸消散了。所以就有一種強烈的願望,想要繼續去表達。
現在,70%的時間在照顧家庭,隻有30%留給自己。
我的工作室在成都藍頂藝術區。每天早晨送女兒去上學後,我便來到工作室,這是屬于我自己的獨立時間,在創作中自由發揮。
雕塑一般是在工作室裡,先把泥稿做出來,再找師傅把它翻成玻璃鋼,最後到工廠鑄造成我想要的形式,材料多用銅和鋁。
周褐褐養的獨角仙
雕塑之外,也會學習、寫作,理論對創作是很重要的。
我還特别喜歡昆蟲,養了各種奇妙昆蟲,比如獨角仙、螳螂、蠶……平時非常關注昆蟲的資料圖集,在作品上借鑒昆蟲的肌理。
我的社交比較少,回成都定居後,往來最多的,還是四川音樂學院的那批同學。和他們在一起時,學生時代的往事湧上心頭,感到非常溫馨。
在我幼年時期,生活比較動蕩和漂泊。現在成為兩個孩子的母親,慢慢看她們長大,穩定的生活也讓我感到安心。将來會如何,沒辦法預測。
隻希望将來等孩子長大了,能夠有更多的時間用于創作。我不心急,因為藝術,它是關乎一生的。
本文章為“一條”原創,未經允許不得删改、盜用至任何平台,否則将追究法律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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