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圖、視頻:今日女報/鳳網記者 唐天喜 見習記者 宋叙泓 實習生 蔣蓉蓉
“湯華祥是誰?湯華祥是誰?湯華祥是誰?”魏升蓮一遍遍重複着湯華祥自己和家人的名字,湯華祥都無動于衷,但當問到魏升蓮的名字時,湯華祥終于有了反應。
那一刻,魏升蓮既難過又高興。難過的是,再次中風的丈夫明顯失憶了;高興的是,丈夫記得她,而且隻記得她。
在不幸面前,魏升蓮和湯華祥就像乘坐了一艘漂泊的小船,劈波斬浪,沉浮與共。慶幸的是,這艘小船最終在音樂和堅持中找到了自己的港灣,在休養生息中,逐漸過上安定的日子。
6月21日,雨後陽光透過雲層,灑在長沙浏陽市淮川街道指背街107号庭前,魏升蓮和湯華祥一左一右手牽着手,面色紅潤,步伐穩健,有說有笑,前往浏陽河邊散步。周邊鄰居熱情地與他們打着招呼,一切自然又溫暖。是啊,誰能想到,64歲的魏升蓮身旁的67歲湯華祥是一位血管性癡呆患者。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變老。”這首歌,唱的就是他們的愛情吧。
“我是他的翻譯,隻有我能聽懂他說的話”
淩晨2點35分,聽到起床聲,64歲的魏升蓮又醒了。她沒有注意時間,也沒有起身,而是目送着丈夫慢慢起床、開燈,慢慢地一步一步走向洗手間,然後聽到沖廁所的水聲響起,然後看到丈夫慢慢地走回床邊、上床、熄燈、睡覺。
大約40分鐘後,魏升蓮又将重複這樣一次目送。
實際上,最近一段時間以來,這樣的目送,魏升蓮每天晚上都要重複10餘次,從晚上10點到次日淩晨天亮,大約40分鐘一次。
而在此前一段時間,她更要起床陪着丈夫一起走。
今年2月,67歲的湯華祥再次中風,腦出血量超過50毫升。做了開顱手術後,他在重症監護室躺了一個星期,而且失去了健全的記憶與認知能力。魏升蓮當時在醫院得知這個情況時,吓得雙手都在發抖,嘴也歪了。如今仍感到後怕。
“湯華祥是誰?湯華祥是誰?湯華祥是誰?”在醫院裡,魏升蓮一遍遍重複着湯華祥自己和家人的名字,湯華祥都不記得,但當問到魏升蓮的名字時,湯華祥終于有了反應。
“你看!他隻記得我是誰。”魏升蓮激動地拿起手機,播放着丈夫手術後錄的視頻。每一次,有人來看望丈夫,她都會拿出視頻來給大家看,既是痛苦的回憶,也是甜蜜的瞬間。那種悲喜交加的感覺,可能隻有她自己才能感受得到。
丈夫中風後突然不認識人,要想恢複到中風前的狀态,這個過程可能非常漫長。而且醫生提醒她,湯華祥可能餘生都将在輪椅上度過。
事實上,剛中風時,湯華祥不僅失憶,而且不會說話,認知能力相當于兩三歲幼兒,生活不能自理,隻能用肢體語言和簡單的詞語進行表達。
“他一開始說‘放’,我還不知道他的意思,就讓他比劃一下,通過他的比劃,我才知道他是要小便了。”從住院開始到現在,魏升蓮一直是丈夫的“翻譯官”,憑借和丈夫結婚四十年的默契,她成為湯華祥和外界的交流窗口的專屬“麥克風”。“我是他的翻譯,隻有我能聽懂他說的話。”
因為病情嚴重,在湯華祥在住院的60天裡,魏升蓮每天起夜18次照顧丈夫。如今,在妻子夜以繼日的悉心照料下,湯華祥慢慢從坐到站,再到拄拐行走,最後終于能夠獨立行動。
但治療還沒有結束。
“現在他每天晚上還要起夜10多次。”魏升蓮說,除了每天晚上關注丈夫的狀态,她早上6點要起床熬中藥,然後按時按量分藥,守着丈夫服藥。
魏升蓮家廚房北側的置物櫃上,擺滿了丈夫湯華祥每天需要按時服用的十幾種藥物。久病成醫,在經曆了丈夫的兩次中風後,魏升蓮早已把櫃子上的藥和用法背得滾瓜爛熟。“這是降血壓的藥,這是醒腦的藥,這是消腫的藥,這是魚油……”
用音樂幫丈夫慢慢找回記憶
在按照醫生的指導下,訓練丈夫湯華祥行走同時,魏升蓮希望能夠讓丈夫恢複說話能力、記憶能力和認知能力。
魏升蓮現在最希望的事就是每天好好照顧他,讓他早點完全恢複趕緊好起來。
自從丈夫中風後,魏升蓮一心陪伴在他身邊,借用6歲孫女的識字卡片,握住丈夫的手一筆一畫教他寫阿拉伯數字。“他現在能夠從0寫到10了。”記者看到,在湯華祥專門練字的本子上,寫滿了數字。
同時,她一天兩次牽着丈夫的手外出散步,堅持康複訓練。
平時在家,為了更快地喚起丈夫的記憶,魏升蓮會和丈夫練習曾經一起唱過的曲子,拼湊記憶的碎片。《我和我的祖國》《新浏陽河》《十五的月亮》《媽媽的吻》……一首首記錄兩人甜蜜記憶的歌曲經常在家裡響起。
“我們都愛唱歌、跳舞。”魏升蓮告訴記者,曾經在結婚10周年時,她和丈夫在家辦了音樂舞會。退休後,兩人經常和朋友一起在河邊、橋下唱歌跳舞,雙宿雙飛。後來,他們還雙雙加入了浏陽市金楓朝陽藝術團,并随團獲得了很多榮譽。“我們的很多美好回憶都在音樂裡。”魏升蓮說。
音樂也給了魏升蓮驚喜。
就在前不久,魏升蓮突然聽到丈夫在家用黑管吹起了《十五的月亮》,一首完整的曲子,讓她找回了熟悉的感覺,丈夫的記憶正在慢慢恢複。
或許,曾經多少個月明星稀的晚上,他們曾手牽着手合唱《十五的月亮》。記者不由問湯華祥是這樣嗎,他支支吾吾,臉上迅速綻放開了一朵大紅花。
“我會養你到老,不用你做事”
每當問起魏升蓮的愛情往事,她就會開心地笑着。
湯華祥雖然表達起來吃力,但總是在妻子說話時,一臉寵愛地看着妻子。
1981年,在中間人的撮合下,23歲的魏升蓮懷揣着激動與緊張,第一次和湯華祥見面。“我當時穿着一身淡藍色長裙。”雖然已過去40多年,魏升蓮卻一直記得。
“我當時就是看中他好學上進這一點。”魏升蓮告訴記者,上世紀80年代,湯華祥剛剛進企業工作時,為了看懂從日本進口的機器零件上的說明,自學日語。他的這份積極與執着讓魏升蓮認定湯華祥就是那個可以托付終身的人。
湯華祥沒有讓她失望。
魏升蓮是“一個姐姐半個媽”。
為了照顧年幼的妹妹弟弟,老家在浏陽市官渡鎮的魏升蓮從10歲開始便搭着闆凳上竈台做飯菜,操持家務。
和煤、打煤球,去河邊挑水回家……都是魏升蓮的日常生活。
湯華祥知道後,都會過來幫忙和魏升蓮一起做。後來,湯華祥更是邀請一位同事幫忙,在妻子家門口打了一口井。這是當時鎮上的第一口水井。
“有了這口井後,附近的人都到我家來打水了,都知道是他給我打的。”回憶起丈夫給自己做過的暖事,魏升蓮難掩心中的那份感動。“剛戀愛那會,我記得他還給我寫了幾首情詩。”因為年代久遠,魏升蓮不記得具體的詩句了,當時保存的信紙也一時沒找到。
一塊手表、200塊錢禮金,一件借來的套裝婚禮服,魏升蓮就把自己嫁了出去。
“我會很愛你,會養你到老,不用你做事。”結婚時丈夫對自己說的這句話,讓魏升蓮至今難忘。他們年輕時的物質生活并不富裕,但隻要魏升蓮愛吃的、愛穿的,湯華祥都會給她買。
魏升蓮家客廳的一角,挂着“最美家庭”稱号的相框,照片裡魏升蓮挽着丈夫,眼神裡充滿寵溺,落款是浏陽市淮川街道北正社區黨總支和金芙蓉黨支部,這是兩人美好愛情和婚姻最好的見證。
湯華祥在一旁看着妻子述說往事,害羞地笑成了個孩子。
記者問他:“你的最大願望是什麼?”
“好起來……快點……”湯華祥艱難地斷斷續續地擠出幾個字。
魏升蓮解釋,丈夫希望自己能趕快恢複,能多多幫襯她,“其實在醫院的時候,他會經常哭”。
陽台上,湯華祥熟練地接過妻子遞來的黑管,在陽台上不急不慢地開始演奏《十五的月亮》,魏升蓮則攙扶着丈夫的右臂,望着丈夫,輕聲和唱,“十五的月亮,照在家鄉,照在邊關,甯靜的夜晚,你也思念,我也思念”。
吹奏聲雖然時有斷續,但湯華祥和魏升蓮臉上依舊泛起溫暖的笑容。“同聲若鼓瑟,合韻似鳴琴”便是如此吧!
記者離開時,魏升蓮和湯華祥牽着手送到了門外。看着他們攜手同行的樣子,記者耳邊不由回蕩着《簡單愛》的歌詞:“一起看着日落,一直到我們都睡着,我想就這樣牽着你的手,不放開。”
或許,這就是令人羨慕的愛情的樣子!
編輯:唐天喜
二審:吳雯倩
三審:鄧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