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給萬物帶來了生機,因此人們總是把充滿生命力的青綠色和它聯系在一起。尤其是在文人的筆下,春天的青綠色更富有詩情畫意。
初春時節 攝于孤山
唐代詩人白居易雲:“春來江水綠如藍”,孟浩然說:“春潭千丈綠”,韋莊則吟出了“春水碧于天”的妙句。而在現代小說家、劇作家老舍的《五月的青島》中,代表春天的青綠色成了一望無垠的大海——“看一眼路旁的綠葉,再看一眼海,真的,這才明白了什麼叫作‘春深似海’。綠,鮮綠,淺綠,深綠,黃綠,灰綠,各種的綠色,聯接着,交錯着,變化着,波動着,一直綠到天邊,綠到山腳,綠到漁帆的外邊去”。
唐 長沙窯青瓷注子
高18.7厘米
湖南省博物館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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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題詩雲 :“春水春池滿,春時春草生。春人飲春酒,春鳥哢春聲。”
中國古代将代表東、南、西、北四個方位的星宿,分别稱作青龍、朱雀、白虎、玄武,這四個方位又與四季有聯系,這樣,前面那個表色的字,就有了特定的含意:青——草長莺飛的春天,朱——驕陽似火的夏天,白——西風肅殺的秋天,玄——晝短夜長的冬天。東方代表了春天,故春風便被稱作“東風”,又因東方之神居住在“春宮”,于是春天之神也與之共同享用“青帝”這個雅号。從此,春天有了“青春”之稱,人生最充滿活力和激情的年齡階段有了“青年”之謂。因為滿目青蔥的春天象征着希望和幸福,所以它的逝去常使人憂戚、惆怅。
宋代文豪歐陽修在《蝶戀花》中寫下“庭院深深深幾許?楊柳堆煙,簾幕無重數”這一千古佳句後,即發出了“無計留春住”的哀歎。同時代人王觀在他寫的《蔔算子》中,将春天的離去與人間的别情聯系起來,把惜春之情表達得淋漓盡緻——“水是眼波橫,山是眉峰聚。欲問行人去那邊?眉眼盈盈處。才始送春歸,又送君歸去。若到江南趕上春,千萬和春住”。
元 龍泉窯青瓷舟形硯滴
高9.1厘米
浙江省博物館藏(浙江龍泉出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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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通體施接近水天之色的滋潤厚釉,艙内一對情侶在竊竊私語,艙外一位艄公欲取船篷上的鬥笠,這俨然是春季江南雨天的情景。
東漢 越窯青瓷罐
高15.4厘米
浙江省博物館藏(浙江海甯出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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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漢越窯青瓷的釉,宛似一泓春水,它昭示着制瓷業第一個春天的來臨。
由此可知,世人之所以珍愛青瓷,除了它能給人們帶來視覺上的愉悅外,更重要的是因為它蘊蓄着大自然的萬般青色。凝視着它,翠微的山川、青碧的海天便在眼前躍然而現;端詳着它,溫馨的春意、美好的期望便從心底油然而生。
元 龍泉窯青瓷盤内貼飾的露胎桃花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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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泉窯青瓷上貼飾的桃花紋分釉下和露胎兩種,而審美價值則以露胎的為上—桃花紋原料中的氧化鐵被二次氧化成深淺不一的赭紅色,與青釉形成美妙的色彩對比,更凸顯了紅花綠葉的濃濃春意。
攝于孤山
這種在窯爐高溫中形成的與大自然渾然一體的青色,在火中燒不掉,在水裡溶不去,在炎熱的夏天不會變易,在凄涼的秋季不會枯黃,在冱寒的冬日不會褪色,擁有了它,便擁有了永恒的春天。如此說來,曆代燒制青瓷的能工巧匠,才是真正留住了春天的人。
元 龍泉窯青瓷香鼎
高12.6厘米
浙江省博物館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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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器物今人稱之為“鼎式爐”、“鼎形香爐”。而在元代的詩文中通常稱作“香鼎”,如 :孔齊的《靜齋至正直記》有哥哥洞窯香鼎的記載 ;姚燧寫有《謝馬希聲處瓷香鼎》詩。
明 龍泉窯青瓷三鹿尊
高22.6厘米
浙江省博物館藏
奧地利心理學家弗洛伊德(S.Freud)說過:“美沒有明顯的用處,也不要刻意的修養。但文明不能沒有它。”而世上最美的東西,無疑就是賜給人類無限希望的春天。
南宋 龍泉窯青瓷鬲式香爐
高12.9厘米
常盤山文庫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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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青”之名出現于南宋,它原本是對龍泉窯乳濁釉青瓷各種釉色的廣義統稱。南宋以後,“粉青”之名逐漸被一些形象、具體的名稱所取代,而“粉青”所指的隻是乳濁的淡天青色。這件鬲式香爐所施的釉便呈狹義的粉青色,它既像藍天一樣的明淨,又有玉一般的溫潤質感。
南宋 龍泉窯青瓷瓶
高23.9厘米
浙江省博物館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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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龍泉窯乳濁釉中,堪與“粉青”媲美的 便是“梅子青”。以往,“梅子青”被認為是一 種較難确定的釉色。其實,它比“粉青”更有 可比性—凡是與青梅顔色接近者均可稱為“梅子青”。這件瓶的釉色就屬于“梅子青”。
當然,這是理想化的春天、藝術化的春天、抽象化的春天。在文明高度發達之後,許多被文明破壞、碾碎、抛棄的東西,才凸顯出它的固有的價值。生态環境惡化後,便有了“綠色和平組織”;水土流失造成土壤瘠薄後,人們才重視植樹造林;高樓大廈擠滿都市後,綠化環境方顯得十分必要;現代化的工作、生活給人帶來疲乏、煩躁後,郊遊、擁抱青色的大自然便成為渴望……
這意味着當代人的審美情趣開始向大自然回歸,正因為如此,凝聚着春天之色的青瓷才受到越來越多的人的珍愛。隻要藍天、碧水、蒼山、綠野的宜人之色不變,隻要人類依戀大自然的禀性不泯,那麼,青瓷之美将永遠是淨化心靈、返樸歸真、崇尚典雅、熱愛生命的不竭的驅策力。
來源 | 《青瓷風韻》2017 節選
作者 | 李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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