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學生家長,對三年級小學語文教材裡的兩篇課文《總也倒不了的老屋》、《尾巴它有一隻貓》極為不滿,在筆者的文章留言中作了闡述。其留言如下:
有态度網友00KV2W,廣東省廣州市 手機,2022-10-09 23:03:56
歐亨利式的結局既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是經得起邏輯推敲的,也符合社會生活規律。《總也倒不了的老屋》僅僅是為了服務某種意識形态的傳遞,硬造出一種故事發展模式,完全談不上邏輯,甚至是陷入唯心主義的怪圈,不知道孩子能從中得到什麼。
我還聽說有一篇叫《尾巴它有一隻貓》,說是豐富了孩子的想象力,拓展了逆向思維、創新思維,然後老師讓孩子們回家寫出個長在胡子上的爸爸,長在馬尾上的姐姐,毫無審美可言,甚至是把無聊當有趣。”
我們先遵循着這位學生家長的思路,看看列入三年級上冊的語文課文《總也倒不了的老屋》。
這篇童話打着童話的想象沒有邊界的招牌,卻講述了一個匪夷所思的道理。
這個道理就是:“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總也倒不了的老屋》裡的老屋,從标題上看,是“總也倒不了”,至于它為什麼不倒,它不是依靠什麼外力加固的手段,依靠自己的自我修繕,而是依靠自己的“主觀意願”,而抗住了倒塌的命運。
這也太違拗人類的基本常識了。
而《
總也倒不了的老屋》的結尾同樣不可思議,老屋最後能夠一直不倒,除了他的“想不倒就不倒”的意願之外,還因為他癡迷于蜘蛛每天給他講故事,所以,他能夠把“不倒”無限期、無邊界地向後延遲了。
開始時,老屋的不倒,是“自我意願”,最後的永不倒,是因為他想“聽故事”,無論是來自于自我的内心意願,還是外來的故事誘引,老屋沒有經過任何一點架構上的完善,而僅憑純粹的意願與誘引,就完成了它對“不倒”的超越。
這太未免太神奇了吧。
《總也倒不了的老屋》的結尾,确實出人意料,但這個出人意料,卻與歐亨利小說的結尾的合乎邏輯的出人意料迥然不同。
可以說,《總也倒不了的老屋》結尾的出人意料,是蠻橫的,無理的,甚至有一點荒誕的。
因為我們知道,任何故事,它的魅力再大,都無法改變物質世界的結構與變化。
所以,《總也倒不了的老屋》的核心邏輯的成立基礎,就是“意識決定物質”這一我們在哲學中并沒有寡聞的理念。
再看看另一篇課文《尾巴它有一隻貓》,它出現在三年級下冊語文課本上。
全文如下:
有一條尾巴,它很自豪地說,“我擁有一隻貓!”
擁有一隻貓,這條尾巴真不得了。可是,一條尾巴怎麼能有一隻貓呢?難道,它把貓養在家裡,或者把它關在籠子裡,或者……哎,真是想不出來。
“用不着關,”這條尾巴得意地說,“我從出生開始,就擁有這隻貓,無論它幹什麼,都聽我的話,都跟在我身邊。”
尾巴那麼小,它的貓應該特别特别小。會不會就是一隻跳蚤?
“跳蚤怎麼會是貓呢?”尾巴說,“我這隻貓特别乖,我天天騎着它滿地跑。”
尾巴上的跳蚤聽見它的話,哈哈大笑:“如果你有一隻貓,那你為什麼還跟着它到處跑?是貓有你這條尾巴,而不是你這條尾巴有一隻貓。”
尾巴堅持自己的想法:“我就是有一隻貓。我跟着它跑是因為我樂意。你看看小孩子,個個當爸爸媽媽的小尾巴,跟着他們跑。難道隻能是爸爸媽媽有小孩子,不能是小孩子有爸爸媽媽嗎?貓可以有一條尾巴,為什麼尾巴就不能有一隻貓?”
另一條尾巴聽到了,高興地說:“哎呀,原來我有一隻狗哇,真好!”原來,它是一條狗的尾巴。
狗生氣了嗎?沒有。原來它也聽見了貓尾巴的話。它跟在主人身後,高興地想:“對呀,原來我有一個人,多神奇!”
《尾巴它有一隻貓》這個童話,它運用了逆向思維與換位思考,構思了一個奇特的意象,就是“局部擁有全部”。
看起來很奇特,但實際上,這是一個錯誤的概念。
童話裡的尾巴,實際上是一個受到嘲諷的對象,諷刺了這個尾巴的自大、自戀、自誇的自我錯位。
但是,這個童話裡,尾巴的謬誤之所以能夠看似成為逆向思維的楷模,是因為它與文中最後的那一隻狗,進行了一次大言不慚的偷換概念。
尾巴在證明自己擁有一隻貓時,是用人類的親屬關系進行類比的。這裡深藏着它偷換概念的秘密。
文中寫道——尾巴說,“難道隻能是爸爸媽媽有小孩子,不能是小孩子有爸爸媽媽嗎?貓可以有一條尾巴,為什麼尾巴就不能有一隻貓?”
尾巴在這裡實施了一個偷換概念的詭計。
父母與孩子是一種關系的互為從屬,它們相互之間是獨立的個體,所以,父母與孩子能夠相互地擁有對方。
而尾巴與貓是局部與整體的從屬,隻有整體擁有局部,而不可能局部擁有整體。這是人類的約定俗成的理念。
現在尾巴在推演他的“擁有一隻貓”的結論時,把人類親緣中的獨立性的相互擁有關系,偷換成了它所兜售的“局部能夠擁有整體”的錯誤的認知,從而構成了尾巴的“以局部侵犯全體”的錯誤關系定位。
從某種程度上說,尾巴所犯的錯誤,是“盲人摸象”的翻版,在“盲人摸象”這個故事中,不同的盲人,觸摸到象的不同部位,就把這些不同部位,當成了“象”的全部。
尾巴也是如此,它本身是貓的一個局部,是貓的一部分。貓的整體,能夠名正言順地擁有尾巴這個局部,但局部的尾巴,卻不可能擁有整體的“貓”。
尾巴的推演中,把“關系反向從屬”這一可以成立的前提,推斷出它迷惑人的“部位颠倒從屬”的結論,從而導緻了尾巴的“盲人摸象”式的謬誤。
而後來,小狗說:“原來我有一個人”,又回到了關系從屬上來,這個判斷,從寬泛的意義上,與父母與子女的從屬關系相類似,可以說,還是能夠成立的。
于是,《尾巴它有一隻貓》顯擺的是邏輯上的偷換概念所能達到的謬論看似真理的神奇效應,這樣的文章,究竟要把小學生誤導到哪裡?
整篇童話中,都是尾巴的振振有詞地利用“偷換概念”為自己“正名”的志得意滿與得意忘形,但本質上,透出的是尾巴的無知與無畏。
這樣的童話,讓孩童們如何去辨識他們還沒有接觸到的邏輯技巧與邏輯陷阱?
而現在的教科書裡,恰恰是用尾巴的強詞奪理,來培養學生的颠倒思維與逆向思維。
看看一本教輔材料的分析:
——在這個故事裡,仿佛一切都颠倒了,多麼不可思議啊!原來,還可以反着去想象。比如說小女孩有一條長辮子,我們就可以想象成一長辮子有一個小女孩;比如說樹上有一個鳥窩,我們可以想象成――鳥窩有一棵樹。——
問題是,這種颠倒,能培養孩子們的發散性思維嗎?
不能。這種對孩子的逆向思維的誤導,恰恰把童話裡的尾巴的錯誤認知,不加批判地發揚光大,讓小學生接受,最後導緻一種“局部可以反制全局”的錯誤認知栽植到孩子的頭腦之中,從而産生“一葉障目”的可怕思維理念。
這也就是學生家長所說的“把無聊當有趣”。
但不僅僅是如此,從更為嚴重的角度來講,這是把尾巴的無知,當成了“無畏的發現”,灌輸給孩子們的頭腦,還要讓孩子們訓練這種颠倒思維技巧。這才是最為可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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