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立新傳遞出來的信念是筆直又風趣的,為人的道理、做戲的法則,有闆有眼不容置疑。在這些嚴肅話題之外的生活細節層面,他又是絲毫沒有倨傲的,平易到好像處了好幾十年的街坊一般。
他一進劇院就劃拉了一把椅子坐下,就像回家一樣的安穩,翹起腿随手點起一根煙。一個同事從後面拍他的肩膀,佯怒說:“排練場不許抽煙啊楊立新!”“哎哎好嘞,最後一根兒最後一根兒。”他客客氣氣迎上話,顯然是已經發生了十好幾年的一場對話了,大家默契使然,還樂此不疲。同事不見外地從他煙盒裡抽出一根煙,一會兒又扔給他一盒沒拆封的新煙。“嚯!這個地道!”楊立新樂樂呵呵收下。這是他進到北京人民藝術劇院做演員的第四十二年。
戲癡
1975 年,楊立新考入北京人民藝術劇院學員班,這是北京人藝專屬的表演班,學員每天跟着老演員們一道生活、學習、排戲,學習和實踐緊密結合,都要從參演劇目中的龍套開始演起—這是那個時代北京人藝因循多年的傳統。龍套角色,能在台上幹什麼呢?“在台上看戲。”楊立新這句回答不是玩笑,是功課。“站在台上看老演員演戲,也壯膽兒,站得多了,再給你點兒詞,你慢慢就不害怕了。”
1980 年,劇院複排經典作品《日出》,老導演刁光覃有意用這個戲鍛煉劇院的中青年演員隊伍,安排嚴敏求演陳白露,點名楊立新演方達生。兩個人年齡差距20歲,卻要飾演一對戀人。楊立新形容那時候的自己:“完全失控了。”找不到辦法,慌了。那是看多少資料都沒辦法幫助到他的一種困境。“話劇難就難在沒有手段,你心裡要是沒譜兒,你在台上連站都站不穩。”
所以最終,是什麼幫了你?
“這個群體。”楊立新一點兒猶豫都沒有地給出了這個回答,意指北京人藝。其次還有另外一個“幫手”,就是自己打小在北京南城長大,看過的那些戲曲。他是真愛戲曲。早年在話劇《天下第一樓》裡飾演一個“高級票友”,那個戲裡他還要用小嗓起調。“每每演到這兒的時候,觀衆先一愣,先聽一聽是不是放在錄音,馬上判斷不是錄音就全場熱烈鼓掌。”楊立新說起來這些,特得意。
“好戲,就能讓你在舞台上生活一遍又一遍,就像讀一本好書,再重讀,又是不一樣的體會。”
第三個自我
最近,讓楊立新頗為開心的一件事情,就是他耗時多年在尋找的一套完整的長篇廣播劇《駱駝祥子》的錄音,終于找到了,是董行佶錄的。廣播小說非常難,難在其中人物龐雜,怎麼能夠隻通過聲音去塑造和區分,這是有意思的事,也是楊立新認為做演員必須要解決和學習的。得到這套錄音後他特别興奮,“趕緊推給了我兒子”。他給兒子發信息說:“作為一個演員,不能做一個沒有語感的人。如果你的語言和台詞做到了準确,這個表演就算完成70% 了。”長長一段信息,遠在南國拍戲的兒子收到了,第一時間給予乖順回複。
楊玏從去年初進組,一個戲接一個戲不得空,但父子倆的聯絡一直緊密無間,遇有對一個角色甚至一場戲一個細節的不解,楊玏會馬上回轉頭問詢父親,楊立新亦是随時可以給予解答。
“表演是有好多技術問題需要解決的,那些方法不掌握,你就是在瞎演。第二個層次就是這段戲怎麼理解,這段戲怎麼演才能好看,或者這段戲作者寫作的興趣點在哪兒,應該傳達給觀衆的興趣點在哪兒,這些東西,隻有有經驗的演員,才能夠在劇本裡邊看出來……”說起表演的楊立新滔滔不絕,言無不盡,慷慨到可以毫無保留。
後來,我拿出見面之初他的一句話反問他:“您剛才一上來就說,現在自己的表演是遊刃有餘的……”
“嗨,我這是瞎說,到時候你在文章裡幫我拐回來啊!”他一樂,嘴邊标志性的酒窩深陷下去。戲,演了40 多年,還怎麼讓自己更好,是橫亘在他眼前永恒的話題。“演員在台上永遠有兩個自我,一個是作為演員的自我,一個是被自己創作的那個人物的自我。但除此之外,我覺得還應該有一個自我,是跳出自己和人物之外的,站在一定的距離外面,一直看着那兩個自我。”
監制/ 葛海晨Anna Kot 執行/ 張婧璇 采訪& 撰文/ 呂彥妮、張知依
執行編輯:usag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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