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風虎韻齊魯行｜心中的虎

扈學秋

歲月不居，細水長流，時鐘一秒一秒轉，日子一天一天過，日暮鄉關，年味越來越濃。中國人采用生肖紀年，今年是虎年。

想到了虎，思緒又回到了從前。小時候是個跟屁蟲，大人到哪裡，就想跟着到哪裡，特别是在寒冷的冬季，也許大人就是溫暖，特别是在漫長的寒夜，似乎父母就是陽光，更是寸步不想離開父母的身邊。可是有些時候，父母真的不願意帶着去，于是就吓唬我。

“我出去打老貓，小孩子不能去，老貓專吃小孩子，看到小孩子，哇嗚一口，就給吞到肚子裡去了，你就再也看不到爹娘了。”

小小的年紀，不知道老貓是什麼厲害的東西，就奇怪地問：“老貓是什麼？這麼厲害！”

“老貓就是大老虎，老虎吃人，是最厲害的動物。小孩子細皮嫩肉，老虎特别喜歡吃小孩的肉，大人去打老貓，小孩不能去。”

那時候真的很傻很天真，聽了大人的話，就乖乖地不敢跟着去了，那時候也是真的害怕，有時候蒙上頭躲進了被子裡，生怕老虎看到了自己。

小時候的天氣很冷，小時候的夜晚很黑，小時候寒冷的夜晚特别的漫長，總也等不到天明，為了不在漫長的黑夜中苦苦等待黎明的到來，晚上就不想早睡，可是父母晚上還有忙碌，希望小孩子盡快進入夢鄉，好不耽誤大人晚上忙碌的時光。于是母親又拿出來老貓吓唬我。

“快點睡吧，再不睡的話，老貓就會吃掉不睡覺的小孩。”

不想睡，有一點害怕，于是問母親：“老貓長什麼樣呀？”

“老貓的眼睛像燈籠，四條腿像柱子，特别的高大兇猛，嘴特别的大，張開嘴就能把小孩子一口吞下。”母親一邊說一邊比劃，張牙舞爪做出兇神惡煞的樣子。看了就特别的瘆人，讓小孩害怕。

“老貓為什麼要吃小孩子呢？”我怯怯地問，“它們不吃大人嗎？”

“大人大，有力氣，老貓看到了大人也害怕，但是小孩子小，沒有力氣呀，吃起來比較容易，所以老貓專吃不聽話的小孩子，專吃不睡覺的小孩子。”

小小的孩童，就這麼信實，聽了母親的話，吓得趕緊蒙上頭，生怕老貓看到了自己把自己一口吃掉。

母親輕輕怕打着我的被子，嘴裡輕聲地哼唱道：“哦、哦，大娃娃睡着啦，老貓來到家前了；乖、乖，大娃娃睡着啦，老貓來到家後了；哦、哦，大娃娃睡着啦，老貓來到門口了；乖、乖，大娃娃睡着啦，老貓來到窗前了。”

小時候睡覺，真的沒有什麼搖籃曲，都是老貓陪着入眠，一半是驚吓，一半是安慰，等母親唱到老貓來到窗前了，也就基本上進入了夢想，睡着了。

老貓陪伴了整個幼年，卻不知道老貓長什麼模樣，那麼吓人，也不想知道，父親屬虎，父親很兇，以為老虎就是老扈的模樣。記得每年到了春節，堂屋正對門的牆上，會貼上一張老虎的畫，雖然畫上寫着虎嘯山林，可是怎麼看老虎都像一隻大貓，沒感覺到多麼的兇惡和兇狠呀。于是問母親：“這是什麼畫？”

“這就是打老虎呀！”

“老虎這麼可怕，家裡貼一張老虎的畫幹啥？”

“你爹屬虎，是一家之主，貼一張老虎的畫鎮宅，貼了這張老虎，其他的妖魔鬼怪就不敢進咱們家來了。”

原來還可以這樣？小小的年紀真的想不明白了。于是問道：“這個老虎不會吃我吧？”

母親笑了：“這個老虎不會吃你，是保護你的。”

我心稍安，原來還有老虎保護我，我還用害怕老貓來吃我嗎？

忘了母親前後矛盾的話，最後是怎麼圓場的了。

小時候家裡有一台收音機，我最喜歡聽的是小喇叭，但是有時候也聽一聽山東快書，呱哒闆一響，我就會跑到收音機前，搬個小闆凳坐下聽。這天一聽，吃了一驚，原來說的是武松打虎。

“當哩個當，當哩個當，當哩個當哩個當哩個當，

閑言碎語不要講，表一表英雄好漢武二郎。

這武松學拳到過少林寺，功夫練到八年上。”

我越聽心越驚，越聽膽越寒，越聽越想聽。

“這武松包袱放在石條上，

又把哨捧立靠旁。

武松躺下剛歇息，可了不得啦。

山背後，蹿出了猛虎獸中王

這隻虎，‘哞’的一聲不要緊，

隻見震得樹梢樹枝亂晃蕩!

好漢爺順着聲音往那瞧：

‘什麼動靜? ’

好家夥！這隻猛虎真不瓤：

這隻虎，高着直過六尺半；

長着八尺還硬棒；

前蹿八尺驚人膽；

後挫一丈令人忙；

身上的花紋一道挨一道，

一道黑來一道黃；

血盆大口簸箕大；

倆眼一瞪象茶缸；

腦門子上有個字，

三橫一豎就念王。

武松一看這猛虎，

一身冷汗濕衣裳。”

武松出了汗，我也驚的一身汗呀！原來老虎真的這麼厲害。

“打完了三下又摁住，

擡起腳，奔奔奔兒，直踢老虎的面門上。

拳打腳踢好一陣，

直打的， 老虎鼻子眼裡淌血漿。

武松打死一隻虎，

好漢的美名天下揚！”

聽完了山東快書《武松打虎》，老虎的神秘也就這個樣。一邊佩服武松，一邊心疼老虎。這麼厲害的老虎，就這樣玩完了。心中還有點遺憾呢。

後來上學才知道，老虎現在是國家保護動物，老虎的數量已經不多，有東北虎和華南虎，國外還有孟加拉虎。要是到現在，再出現個武松，就算赤手空拳打死老虎，也會被判刑。作為學生的我，心中不免有點悲泣，作為萬獸之王的老虎竟然還需要保護？

世界上的老虎那麼多，哪裡的老虎最出名？想一想有點哭笑不得，竟然是已經沒有老虎的齊魯大地的老虎最有名氣。都是因為《水浒傳》，都是因為武松打虎。

老虎在心中那麼多年，可是一直沒見到過真正活着的老虎什麼模樣，這個遺憾一直在心上。我是聊城人，武松打虎的景陽岡在陽谷，陽谷就屬于聊城下面的一個縣，而且我的老家距離景陽岡并不遠，可是一直沒有去過。

時光如水，緩緩流淌，流到了二十一世紀，我已經大學畢業，已經工作，已經成家。可還是沒有時間和機會到景陽岡一遊，還沒有見過真正的老虎，遺憾一直在心中。正像那首《我想去桂林》的歌中唱的那樣，“有時間的時候我卻沒有錢，有錢的時候我卻沒時間。”景陽岡什麼時候才能去成，什麼時候才能見一見真正的斑斓猛虎呢？

蒼天不負有心人，2002年的夏季，有位朋友約我去景陽岡遊玩，我欣然前往。

到了景陽岡一看才知道，原來景陽岡并沒有山，隻是一個大土崗，還是後來挖湖堆土成山，完全是人工的景點。武松廟，武松打虎處，三碗不過崗這些景點都還有，不知道是不是宋朝時候的模樣。在景陽岡我也見到了真正的老虎，在虎山下面的大坑中，幾隻頹廢的老虎，軟綿綿的一點精神也沒有，而且皮毛還比較髒，這就是虎嘯山林的老虎嗎？這就是萬獸之王的老虎嗎？還不如不看呢，看來反而增添憂傷。

是誰讓老虎不如貓呢？現在很多人家中都養貓，好吃好喝好招待，捧在手裡怕摔了，還在嘴裡怕化了，伺候的比孩子還嬌貴，待遇比爹娘甚至都高。想一想景陽岡的老虎，看一看現在的貓，心中更是悲哀。

俗話說得好，看景不如聽景，有些地方不到還有希望，看過之後隻剩下失望了。

失望隻是在當時，過一段之後，經過時光的沉澱，景陽岡留下的印象還很深，齊魯大地，我的家鄉，有這樣一個景點令人念想，總還想再去看一看，看一看曆史，看一看現在，看一看那些老虎是不是變了模樣。

後來又開車帶着妻子和孩子專門去景陽岡一遊，就是為了心中老虎的情結。總希望老虎能夠再重振虎威，咆哮山林，因為老虎是腦袋上寫着王子的真正的百獸之王呀！

前兩天去我的朋友著名山水畫家李月振先生畫室，畫案背後的牆上，一隻斑斓猛虎目露兇光，今年是虎年，這是李月振先生專門為了虎年畫的老虎。再看一看虎年郵票上面憨态可掬的老虎，都快忘了真正的老虎究竟應該是什麼模樣了。

真正的老虎是什麼模樣呢？今年是虎年，老虎的環境應該有所改善了吧。現在的年輕父母應該沒有人再拿“老貓”吓唬孩子了吧。現在的孩子都那麼聰明，就算用老虎來吓唬，也應該不會害怕了吧。

我心中的老虎，究竟應該什麼樣呢？寫完這些文字，我反而更困惑了。但是老虎作為中華民族心中的圖騰，還會一直繼續流傳下去，武松打虎的故事，也會一直被欣賞。物競天擇，适者生存，優勝劣汰。也許，這就夠了。再要求的太多，似乎真的太多點了。

扈學秋：筆名專業玩彩，山東聊城人士，山東省作家協會會員，齊魯晚報齊魯壹點青未了簽約作家，自幼喜愛讀書，熱愛文字，出版有散文集《一年之隙》扈學秋随筆集和《沉思集》。有良心，有情懷，有觀點，有态度，一切隻為了：讓生命更美，讓生活更好。

壹點号扈學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