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通中西的藝術自覺

——觀楊剛冬奧運動水墨畫随想

作者：向雲駒（中國文藝評論家協會副主席）

北京畫院、深圳美術館将畫家楊剛的這批冬奧題材作品做成專題展覽，展示了楊剛在水墨藝術上的一種特殊追求和成就。

傳統水墨在現代的題材拓展方面，有畫戲曲人物的，也有畫舞蹈人物的，但是畫運動項目、體育運動，包括畫冬奧，這麼集中表現此類題材的，恐怕楊剛是第一個。他呈現的水準一上來就達到了一個高度。他的這樣一種呈現，能夠讓外國觀衆一目了然地理解中國水墨藝術，同時他對中國文化内涵的表達，中國美術界同行們看了也是佩服的。因為他的藝術語言簡潔、凝練，準确又寫意，背後下了大量功夫，有深厚的藝術功力支撐，最終得以集中體現在特定題材的表現上，于是出現了一種特殊的創作樣式和藝術範式。

冰上舞蹈楊剛/繪

我們的美術藝術走向世界，除了以純正的、純粹的中國畫走向世界以外，還應該有體現現代性的作品和中西融合的作品。這類創作能夠讓外國觀衆看了也感覺很親切、很明白，一目了然，又有鮮明的中國特色。我覺得楊剛的冬奧題材創作，在這方面是非常有說服力的。

中國畫除了有寫意美學傳統外，其實一直有走向逼真、寫實的自然主義的追求，也在這方面形成了自成一體的技法。山水、花鳥，也在逐漸向自然靠攏、模仿自然，甚至出現逼真的山水、花鳥、魚蟲、草木。但是在人物畫上，由于缺乏解剖學的知識，始終沒有靠近人體的自然。西學東漸這個渠道打開之後，在這個方面打開了一個新的藝術探索方向。楊剛的創作在人物、人體、身體、運動方面，用傳統的寫意，在表達準确的人體方面獨樹一幟。這種基于人體科學、西方人體藝術基礎的人物人體寫意，與中國傳統的人物寫意不可同日而語，是中國人物寫意的新樣貌、新境界。

楊剛對油畫、版畫、國畫的研究都很深入，他在這三個畫種的創作上都達到了很高的成就。楊剛學習了油畫、版畫、素描、速寫這些西方的技術，又得到了蔣兆和、葉淺予、盧沉等名家的引導，逐漸走出了自己的路。

楊剛有非常紮實的生活體驗。他在草原先後生活了七年多，這段經曆對他的影響非常深刻。楊剛畫的草原，一眼就會讓人覺得他曾在草原真正生活過。欣賞他所描繪的草原，讓我們産生了深深的感動，如同閱讀一些關于草原的文學作品。一般膚淺地去那裡走幾趟，畫不出草原的這種感覺、韻味和深刻性。他做的不是走馬觀花式的“采風”，那種接觸生活的方式，代替不了真正的深入生活。

楊剛的藝術将水墨、寫意、黑白、線條、墨塊等中西藝術元素熔為一爐。他的寫意畫作品受到了西方寫實派、印象派、抽象派的影響，同時具有中國風格和中國氣派。這些作品一目了然是中國畫，并沒有讓人感覺是西畫。新時期以來，總體上看，我們的油畫、國畫、版畫的發展，沒有出現彼此有意的融合，而是分道揚镳了。當然，這種“三合一”的畫種融合，這種亦中亦西的路徑，不是每個畫家都一定要走的道路，但這是一條新的路，也是一條值得探索的路。

楊剛一生畫過10萬幅以上的速寫，這個量的積累到了讓人瞠目結舌的地步。沒有這個積累，他的這些一筆成形的動态水墨作品是出不來的。為了創作，楊剛對傳統書法也進行了長期的臨、寫、創的研究。他的書法自成一體，成為真正的書法藝術。同時也使之在中國畫的題款、詩跋中與畫作互相匹配，而書、畫不匹配正是當代中國畫飽受诟病的一個重要的方面。楊剛的書法還在更深刻、内在的書寫性、線條感、造型能力上，輔助了他的水墨速寫、水墨人物寫意和寫意人物。他的冬奧運動水墨畫，表現力非常強。有時幾縷飛白，妙趣橫生；有時墨色濃淡，盡顯動态；有時一個意态，力透紙背。楊剛實際上有融通中西的藝術自覺。他在解決中西融通時，也就解決了他遇到的古今問題。這方面有很多的畫家都在探索适宜的路徑，當然還有更多的人，學習了西方的方法，但是沒有有意識地把中西融合起來。能夠達到楊剛這種藝術自覺的人其實并不多，這也是他值得特别關注的一個原因。

《光明日報》（ 2022年08月26日16版）

來源： 光明網-《光明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