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張國榮有一次在訪談中提到，在人生最低谷，他承受太多流言蜚語。

那時候，整個世界都在中傷他。

因為譚張争霸。

也因為其他有的沒的。

他一度心灰意冷，頹喪不堪。

世人拜高踩低，隻知錦上添花，無人雪中送炭。

隻有唐鶴德，一直站在他身邊。不僅傾心陪伴，還傾囊相助。

他拿出自己所有積蓄，幫助張國榮度過難關。

這些好，沉默無聲，不求回報，溫暖着張國榮。

所以，當有人問張國榮：“為什麼喜歡唐鶴德？”

他回答：“我喜歡他，因為他好。”

1997年，張國榮在演唱會上，向世人宣布：

“這首歌，也要送給另一位在我生命裡占有非常重要位置的朋友.......”

“這個人當然就是唐先生。”

同時重複：“摯愛的朋友。”

他冒着重重壓力，公開承認唐鶴德。不管輿論是否會殺人。

他說：“他是主賜給我的禮物。”

兩人從此相伴20多年。财産共享，公司聯名。提起對方來，都是尊重和愛護。

“他是個好人。”

有一回大雨滂沱。

張國榮站在路邊，等唐鶴德來接他。

唐鶴德看見了張國榮，早早下車，撐着傘跑過來，将傘遞給他。自己再冒雨回去調頭，将車泊到張國榮面前......

哥哥滿眼溫柔地看着他。

那時候，漫天雨絲都是愛意。

再後來，他們的牽手照面世。那是一個春風沉醉的夜晚，張國榮牽住唐鶴德的手，走在迷離夜色中。

這一幕，被跟在後面的記者拍到。

當時香港這個彈丸之地風氣未開，大家觀念保守，非主流的感情仍有争議，被視作異端。

唐鶴德回頭看到了記者，擔心引來滔滔輿情。

本能地想抽出。

張國榮則使了力，執意執手，一路前行。

後來照片公布，被命名“世紀牽手”。

各大雜志轉載，港人轟動，稱之為“本世紀最偉大的牽手，本世紀最堅定的牽手。”

有記者說：“就像看到自己的偶像，忽然結了婚。”

那一年，他們被評為香港“風吹打不散”情侶排行榜第一名。

後來的一次演唱會上。

張國榮站在台上說：

“今晚一定要唱給你聽，《為你鐘情》。”

他擅自改歌詞，将一句詞改成：l love you。深情凝視台下的唐鶴德。

再度轟動一時。

02

世人多以為，唐鶴德是借東風。

隻有張國榮知道，唐唐就是東風。

有一回，毛舜筠采訪張國榮，說到她第一次聽說這場戀情，“第一感覺是吃醋。”

她和張國榮曾相愛過。

作為舊情人，對前任有新人，難免滋味複雜。

直到有一年，她在加拿大，遇見唐鶴德站在他和張國榮的房子門口。長身玉立，陽光儒雅。就一眼，毛舜筠放了心。

“我看他一眼就知道，他是一個好人。”

後來，她逐漸了解唐鶴德，也和他成為朋友，喜歡他甚至超過張國榮。而這也是很多張國榮朋友的感受。

唐唐為人，實在太好。

“你的朋友們現在都喜歡他超過喜歡你，你什麼感覺？”

張國榮大笑。

又滿意，又知足。

有人曾說，唐鶴德，如同乘雲之鶴。

他學業優秀，籃球好，風度翩翩，在學校時有“最純品”之稱，畢業于名校，留學歸來後，進入渣打銀行和香港萬寶國銀行。

人又聰明，很有投資天賦。

加上沉穩内斂，仁心笃厚，備受信任和認可。

所以張國榮說，唐唐是主賜給他的禮物。

他信任唐唐。

如同信任自己的另一個生命。

他将自己的全部身家，都交予唐鶴德。不疑有他。

他們在一起相伴20多年。這20多年時，也曾吵過，也曾鬧過。

每一次争吵，都痛徹心扉。

有一回，張國榮和梁家輝聊到唐唐。

說起拍邵氏電影時，二人争吵。

“跟我的愛人吵架，分手了。”

他痛苦不已，開車回家時，一路開，一路哭。

回到家以後，仍然流淚。母親看到他，說：“你不要這樣，你這樣我很傷心。”他哭得更洶湧。

後來實在舍不得。

遠赴美國，去追回愛人，與唐唐重歸于好。

相處的20多年裡，因年輕氣盛，非議太大。他們3次分手，又3次複合。

到底舍不得。

到底情深刻骨，無法舍棄。

他們想要更長久。

使用了一個車牌：DC339。

用粵語的發音，便是“唐張長長久”。

1998年，唐唐辭去工作，幫張國榮打理各種業務。此時，他們已經相戀16歲。

也就是這一年。

張國榮母親離世。

葬禮上，唐唐也來了。

他以幹兒子的身份，幫着左右打點，折金銀，燒紙錢，一起送走母親。

張國榮說：

“我一生唯一能确定的事，便是我的愛人也愛我。”

03

可惜，人生太長，歡娛太短。

再後來，張國榮病了。

《星島日報》的施惠珍采訪他時，察覺到他的不對勁。

“我們那天談了兩個鐘頭，

我看到他的手一直在抖，抖得很厲害。

那個時候，

他的病已經很嚴重了，

你沒辦法想象他的狀況，

他甚至根本就沒法睡覺……”

他整夜難眠，頭發成片掉落，身體枯槁。

唐鶴德帶着他求醫問藥。

藥有很多，張國榮嫌苦，不願吃。唐鶴德就自己先喝一口，然後像哄孩子一樣哄張國榮：“藥不苦，乖……”

然而張國榮還是走了。

2003年4月1日，他從高樓跳下。決然離開人世。一代傳奇，劃上句号。

唐鶴德一夜白頭。

在張國榮的棺木前，他一反平常的穩重内斂，一聲接一聲呼喚：

“阿仔，你不要走......”

“阿仔，你不要走......”

他的挽聯上寫着：“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愛綿綿無絕期。”

遺體火化的那一刻，他終于崩潰，嚎啕大哭......

摯愛離世，生命調零，他站在哥哥的遺像邊，哀痛得難以直立。

他抱着哥哥的骨灰盒，說：餘生不愛任何人。

這個人世之于他，從此淪為空城。

唐鶴德一生未婚，沒有社交，沉默低調，像個影子一樣活着。

隻在張國榮紀念會上出現過兩次。

04

2013年，張國榮逝世十周年，他來到紀念展，折了一隻紙鶴，寫上悼文：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另一次是2016年，日本歌迷會上，他來了。

年近60的人，依然謙和儒雅，背脊挺直。

他來，隻為告訴那個已經離開的人：

“我一直在，從未離開……”

這浮世人來人往，花開花敗。

我們都知道，曾有一個絕代美男子來過。他叫張國榮。

卻少有人知，還有另一個人，一直生活在張國榮留下的記憶裡，魂無所寄，形單影隻。

在哥哥離去後的19年裡，唐鶴德所有的動态、所有的影像，都隻與他有關。

他在社交平台上寫：“想你了。”

“夜天花闆有這段戲，總關不上心裡的放映機。”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春天該很好，你若尚在場。”

有記者問他：

“你這一刻是不是還很愛哥哥？”

他反問道：

“這一刻？為什麼隻是這一刻？”

是啊。

所愛隔山海，山海猶可平。

所愛隔生死，生死不可卻。

有些刻骨深情，早已超越一切，比一生還要久，比永恒還要長。

隻是有情人，不再對外說。

05

在暮年将至的歲月裡，唐唐或許會想起。

當年他們遠走加拿大，在寂靜的山頂，買了院子，種花，鋪草。

陽光飽滿的下午，他們煮茶，唱歌，一個在屋裡看昆德拉小說，一個去鄰居家提水。

鄰居家的小鹿有時跑到花園裡吃鮮花，被張國榮喚為“斑比”。

那時候的天空，藍得很深情。

那時候的張國榮，笑得很天真……

可惜，塵世巨變，物是人非，人面不知何處去。

回首時，燈火闌珊，陰陽兩隔。

1994年，張國榮參演《東邪西毒》。

戲中有一段台詞：

“你越想忘記一個人時，其實你越會記得他。

人的煩惱就是記性太好，如果可以把所有事都忘掉，以後每一日都是個新開始，你說多好。”

說得多好。

可惜有些人，甯願活在記憶的困苦中，不忘記，不離開。念念不忘，至死不渝。

因為真愛過，就難以放手。

因為遇過滄海水，巫山雲，再多人來人往，之于他，都隻是過客。不是歸人。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