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海默/複旦大學國際關系與公共事務學院青年副研究員

近段時間，拜登遭遇了一系列新的低迷民調，美國公衆對拜登執政的不滿情緒在顯著上升，且并沒有刹車止住的迹象。加拿大媒體直接用“糟糕極了”來形容。CNBC All-America Economic Survey顯示隻有41%的受訪者對拜登執政感到滿意，而有52%的受訪者表示不滿。

再以FiveThirtyEight的綜合各家民調數據為例，自2021年8月底首度錄得不滿超過滿意度，拜登一直沒能扭轉情勢，對其不滿度更在10月20日左右超過50%，而其滿意度也繼續下探，到10月30日，已經錄得不滿度51%，滿意度隻剩43%，亦即不滿度超過滿意度整8個百分點。這比2021年1月拜登剛就職時的滿意度超過不滿度17個百分點，可謂有了非常大的翻轉。尤其應使拜登政府團隊感到警惕的是，在2020年總統大選時，特朗普的平均民調滿意度是44.6%，不滿度是52.6%，兩者之間相差8%，就已經足以使得特朗普落敗了。事實上早在今年8月 ，就已發生“特朗普綜合民調最高點要高于拜登綜合民調最低點” 的現象。政治分析師Jack Shafer在10月底的文章中指出，拜登已快要變得和特朗普一樣“廣為不受歡迎”。朝着特朗普的方向，拜登可以繼續掉落的餘地已然着實不多了。

2021年10月7日，美國芝加哥，美國總統拜登抵達芝加哥，在訪問埃爾克格羅夫村(Elk Grove Village)時發表講話，呼籲更多企業執行強制新冠疫苗接種政策。

而FiveThirtyEight的另一篇專題分析也指出，拜登目前在全美各個指标性群體裡的支持度都在下滑，尤其顯著的是在政治上較為獨立/中立人群，和拉丁裔族群中。這可說是非常可怕的，因為在當前美國高度政治極化的情勢下，政治上的獨立派人群實為兩黨之必争；而拉丁裔族群，早在2020年美國總統大選時就已顯示出若幹松動和“跑票”的迹象，拜登可能會進一步弱化此族群傳統意義上對民主黨所具有的“票倉”效應。

十月下旬最新的Gallup民調顯示拜登作為新任美國總統，他的民調滿意度從2021年第一季度的56%掉到了第三季度的44.7%，這中間發生的11.3%的墜落是二戰以來任何别的美國總統（包括特朗普在内），都不曾經曆過的。Grinnell College測得的民調數字更加誇張，拜登的民調滿意度竟已掉落到隻有37%而已。Quinnipiac University 的民調也顯示，拜登的滿意度隻有37%，不滿度高達52%（另有11%受訪者表示無看法）。

RealClearPolitics的10月1日至10月25日綜合各家民調數據顯示，拜登執政滿意度約在42.2%，不滿度約在52.1%，後者高出前者9.9%。與此同時，在關鍵搖擺州，拜登的表現也不盡如人意。2021年9月下旬艾奧瓦州民調顯示隻有31%的受訪者對拜登執政感到滿意，持不滿看法者則高達62%（當然，這也與艾奧瓦近年來日趨“紅州化”多少有關）。

除了滿意度持續走低，拜登真正的問題在于其面臨的不滿度已經進入曆史高位，與除特朗普之外的當代美國其他總統的第一年執政期民調紀錄相比較，拜登所面臨的不滿度可稱是前所未有的高。

雖然八月阿富汗撤軍問題看起來像是個導火索，但實際近兩個月拜登民調的持續下跌與阿富汗事态直接關聯并不那麼大（當然，如果後續美國又發生來自于海外的大規模恐怖主義襲擊事件，則又另當别論），更多仍是拜登政府在美國内政問題上的一系列失誤所導緻。

如果按照美國保守派媒體的說法，則最近美國南部的非法移民危機，以及拜登易于向民主黨内較左翼力量屈服的傾向，是觸發最近拜登民調持續跌落的主要原因。這種歸因論也許并不準确，這些問題的确可能拖累拜登，但卻似乎并非主因。此外，很多美國城市中産階層對拜登不滿的是治安和犯罪率升高問題等。同時，稅制下的财富分配也算是一個潛在問題。導緻目前情況最主要的因素，似乎還是拜登團隊在抗疫和經濟這兩個項目上執政效能不彰。

很明顯，拜登遭遇民調低谷的一大原因是新冠疫情在美并未真正受控，2021年9月美國新冠死亡人數仍是很大，而此後數字雖然有下滑，但至今平均每日仍有1600多名美國人死于新冠。10月18日，美國前國務卿科林·鮑威爾因新冠導緻的并發症去世。此外，自9月開學季以來，美國兒童新冠确診病例數持續攀升。CNBC的一項民調顯示，到10月下旬，有高達45%的受訪者對拜登整體防疫政策和措施感到不滿。 美國政治評論人士Michael A. Cohen說得很準确，拜登的民調滿意度在未來若能重攀回51-53%區間，對他來說就已經算是非常大的成功。 而若美國新冠疫情在接下來得到有效控制（因為疫苗施打得更加普及等因素），那拜登确有可能民調重振，上浮到51-53%區間。因此，今年冬季美國疫情的發展，對于拜登未來的政治命運可說是相當重要。按照IHME的模型預測，如果情況一直惡化不受控制的話，到2022年1月中旬，美國新冠死亡累積人數可能将突破90萬關口。

從一個更宏觀的角度來看，導緻拜登民調下挫的最主要原因也許還是經濟層面議題。有民調顯示53%的受訪者都對目前美國的通貨膨脹和物價升高（以及物流不暢、工人短缺）情勢感到“非常關切和憂慮”。美國市場上的食物、汽油等許多消費品物資在近段時間的漲價速度之快都是進入21世紀以來前所未見的。與2020年10月（當時仍是特朗普執政時期）相比，美國消費者對政府經濟政策的信心指數要低出許多。近期有數據顯示，目前有38%的美國家庭正面臨财務窘境。此外，美國商務部公布的最新數據顯示，今年第三季度，美國國内生産總值（GDP）年化環比增長2%（與第二季度的6.7%相比，減少了4.7個百分點），為2020年二季度以來的最慢增速。CNN直接評論說，這是美國在經濟複蘇道路上遭遇到的“重大路障”（a major roadblock）。而美國從2021年3月份通脹率首次突破2%，5月份首次突破5%以來，已經連續5個月通脹率高于5%。

2021年8月12日，美國首都華盛頓特區，超市内水果蔬菜價格上漲。

目前多項民調顯示，美國民衆對拜登政府經濟政策方面的滿意度隻有40%出頭。CBS News/YouGov的一份民調顯示有60%的美國受訪者認為拜登政府沒有投入足夠的精力去應對和處理美國當前正面臨的通脹壓力。拜登在很長一段時間裡宣稱通脹隻是暫時性的，是由于疫情造成并将很快退卻，但現在卻也開始準備通脹很可能會持續到來年。實際上，經濟方面的情勢又與新冠疫情直接相關，正如CNN提供的分析所指，2021年夏季美國新冠疫情的攀高客觀上影響了經濟複蘇，沖擊到了拜登的執政聲望，讓不少人覺得拜登對形勢發展失去了有效控制能力。

我們需要記住，2020年美國總統大選原本的戰局在經濟方面特朗普表現并不弱，後來主要是由于其處理新冠危機發生重大且不可挽回失誤（間接也導緻經濟受影響），才使他最終落敗。因此，如果共和黨2024是由特朗普卷土重來，而拜登在經濟方面一直表現疲軟，缺乏起色，那麼最終民主黨必将面臨極大的挑戰。有大量的美國選民，仍是視乎經濟表現的走向來判斷和選擇政治上的候選人的。一旦拜登被廣泛認為“在處理經濟議題方面能力還不如特朗普”，那引發的後果将是相當巨大的。有的政治評論人士下筆非常辛辣，他們直接說：“每往後發展一天，拜登看起來就更加像是個失敗者”[12]。保守派的福克斯新聞台更是抓住機會，大肆渲染，直接稱拜登的執政民調是“自由落體”（free fall）[13]。當然，實際上也有評論人士試圖為拜登辯解和開脫。他們認為，其實通脹壓力并非由于拜登施政所導緻，而是源于别的不可控因素，同時他們認為，拜登經濟政策其實本身帶來了不少複蘇的動力，增加了美國家庭可支配财富，并削弱了社會不同階層間收入的不平等性。

現在的新問題已經是，拜登的綜合民調滿意度有否可能會在未來的幾個月繼續下行，并最終擊穿40%線，如果這樣的情況發生，首先會沖擊到的就是民主黨方面在2022中期選舉時的選情。而如果民主黨在2022中期選舉落敗，拜登後兩年的總統執政就會落入某種“提前跛腳”的尴尬境地。總而言之，現在的拜登政府碰到了類似于“樹欲靜而風不止”的現象 。鑒于特朗普在共和黨中的影響力并未消散，拜登此刻面臨的一系列問題，可能進一步推高特朗普在共和黨裡的聲勢，亦即，進一步為特朗普出任2024共和黨方面候選人鋪平道路。

雖然看起來拜登仍有一些挽回的機會，但随着時間的流逝，一場大的政治風暴（2024的特朗普“複仇記”？）似乎正在醞釀之中。到2021年10月底，FiveThirtyEight測得41.4%的美國受訪者對特朗普持正面看法，53%的受訪者讨厭特朗普，雖然特朗普仍是廣為不受歡迎，但我們可以相當清楚地看到，拜登的受歡迎度持續走低，已經相當接近于特朗普，同時拜登的不受歡迎度也持續走高，和特朗普相差亦不遠了，這些慘淡的數據，應足以使拜登夜不能寐，輾轉不安了。

責任編輯：朱凡

校對：劉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