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從寵物市場買了姐姐心心念念的小雞，5元一隻。

還有小黑雞想買的，30元一隻。

詫異為什麼這麼貴，就因為毛色麼？

答曰火雞。

那算了，火雞長大了好醜，欣賞不來它的國際範兒。

小雞回家第一天，就被倆孩子人手一隻捧着，走哪捧哪。

姐弟倆争着給雞當三陪，不惜撕逼。

這世上哪有什麼歲月靜好，不過是有人居中調停罷了。

不小心把小雞掉在地闆上，次日就夭折了一隻。

果然，明天和意外，你永遠不知道誰先來。

經常看到二雞一鳥擠在小小巢穴裡。

鸠占鵲巢。

小雞雖是雛，但對鳥巢而言，小雞身材算雄壯偉岸，一隻就能堵死大門，占據一半的室内面積。

幸虧它們雞之初，性本善，從不欺侮珍珠鳥，否則馬上出局。

姐姐的愛寵和姐姐一樣，個性平和易相處。

姐姐給小雞取名叫"王菲"。

我驚，謝霆鋒聽了想打人。

問她是哪個fei？

姐姐：飛機的飛。

我沒吭聲。

那是她二叔的名字，人雞同名也……行吧。

小雞不肯好好呆窩裡。

就在客廳各種溜達。

經常伸長脖子照鏡子，一副被自己的美貌驚住的呆若木雞，然後各個角度欣賞自己的側顔殺。

姐姐說：它覺得自己長得太美了！

我聽得直捂臉。

養着養着，大浪淘沙，就剩下獨苗一隻。

帶出去散步又被圍觀的熊孩子弄腫了爪子，走路一瘸一拐。

不知道是不是沒了夥伴，又受了傷的緣故，小雞異常粘人，老喜歡站人腳上或鑽褲腳，關廚房叫得又大聲又凄涼，放到客廳在人腳下鑽來鑽去就開心無比。

我得不停提醒姐弟倆要小心走路，千萬别踩着它了。

這是一隻絲毫不拿自己當外人的走地雞，它從心底就發自肺腑地覺得自己是家庭主要成員。

起碼也是戶口簿前三頁。

你看，每個人都需要被認可，哪怕做隻雞。

02

孩子和我都是從小到大第一次養雞成功，不僅活過一周，目測無意外會活到老。

它曾被弟弟一腳踩到當場昏迷抽搐，以為它會見不到第二天的太陽。沒想到過了一夜居然挺過來，但走路不穩了好幾天，讓我内疚得連飯都吃不好。

雞生也講究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家裡兩孩子性格歡脫，養隻小雞都活潑粘人。

新羽初出，顯得雞身淩亂。

從一隻嬌憨可愛的BB小雛雞，長成一隻炸毛少年雞。

人家溜狗我溜雞。

一隻黃絨球，長成今天的少年郎，幾十年來首次打破次日死的魔咒，我内心驕傲地想出本書：養雞指南。

即便長這麼大了，也分不清公母，因為它既不打鳴也不下蛋，現在連雞界都流行中性風。

推測它是隻混血雞，這麼小已經身高腿長眼睛大，充分具備混血兒的優勢基因。

姐姐愛它如命，姥姥嫌棄如屎。

我天天要居中調和千萬不可送人或殺掉，我可承受不起姐姐的暴風雨。

做人難，做女人難，夾在兩個女人之間做人更是難上加難。

當時一起買的，還有弟弟喜歡的小鴨子。

别人實現了人機對話。

我家實現了人鴨共學。

弟弟上網課，帶着他的寵物鴨一起學習。

同時，它還是一隻會劈叉的鴨。

一隻不辨公母的小鴨，明明呆萌，因自帶眼線，怎麼看都有點妖冶妩媚的意思。

除日常養二孩，我家還養了很多小動物，堪稱迷你生态園。

我以一己之力，生生推動了我國農林畜牧漁業的發展。

堪稱"女性之光"。

姐弟倆經常帶着雞鴨出現在家門口的花園，花園的小朋友哄動圍觀，風頭一時無兩。

就是這條GAI（街）最靓的崽。

足以載入小區史冊。

洗剪吹前。

洗剪吹後。

姐姐用海飛絲洗得香噴噴。

頭屑去無蹤，雞毛更出衆。

然後拿電吹風最大檔一頓狂吹。

雞給吹得趔趔趄趄眼睛都睜不開。

是史上最幹淨的走地雞了。

每周必洗。

雞蓋被子，面前還鋪個野餐墊。

姐姐的想象力要是用在看圖說話上就完美了。

姐姐把小雞的翅膀剪秃了，背上的毛染綠，把一隻小可愛搞成殺馬特。

我問她是咋想的，講一下心路曆程呗。

她羞憤難當地奪雞而逃。

沒有二過的童年是不完整的。

小雞把弟弟用樂高搭建的車庫弄翻了。

弟弟義正嚴辭：小雞，你要向我說對不起。

我摸拟小雞出聲：對不起。

弟弟：不行，小雞必須看着我的眼睛說對不起。

我隻好讓小雞面對他，說：對不起。

弟弟：不真誠，我不原諒。

我：你夠了哈，小雞怎麼才算真誠？

弟弟：哭着說對不起。

我：？？？

一個二個都不是省油的燈。

我在廚房關門做飯。

弟弟在客廳大喊：媽媽，小雞搶走了我的披薩！

我聽得勃然大怒：這點小事也要驚動你媽，你能出息一點嗎？

脫口而出：你，連隻雞也搶不過嗎？

弟弟沉默成山一樣的男人。

我從廚房出來後，看見弟弟坐地上，手裡拿着小半塊披薩在吃。

弟弟吃完後，我突然電光石火地想起：你剛才吃的披薩，是你從小雞那搶過來的？

弟弟猛點頭。

我難以置信：你怎麼搶的？把它趕走了，你搶過來，還是小雞不要了，你從地上撿的？

弟弟：我讓小雞還給我，它不還，我從小雞嘴裡搶的。

我頓時風中淩亂：那…不髒嗎，你還吃？

弟弟：可是，我不吃就會餓的呀！

我氣得笑了。

我啥時候短過你的吃喝，至于你雞口奪食，擔心餓着？

我之前在廚房喊一嗓子，我的意思是你一個大活人，不知道趕走小雞嗎，連這也要喊媽。

你真是個智……智勇雙全的孩子。

小雞放出籠，随地大小便，臭且髒。

我一天拖地加消毒無數遍。

姐姐又不忍它被拘，時常給它放風，且讓它站身上玩。

世間安得兩全法。

在某寶搜了一下禽類尿片，一個就要二三十大元，還得買二個以上換洗。

一怒之下，自己山寨了一個，無需換洗，墊一層塑料，再墊一層衛生紙，髒了把裡面的紙巾掏出扔掉即可。

無側漏，無異味，幹淨美觀。

唯一的缺點是小雞相當不喜歡。

連道都不會走了，順拐。

從一隻活潑狡詐雞秒變安靜淑女雞。

姐姐看到雞用尿片，而且尿片上還赫然有學而思的logo，把她笑得直不起身。

小雞特别活潑，特别膽大，也特别饞。

和弟弟搶過比薩。

從姐姐嘴裡啄過桔子。

從我手裡奪過包子。

還跳到飯桌上的菜碗裡毀了我二碗菜的。

有時它就愛呆在廚房，我在上面切菜洗菜，它在下面貌似閑庭信步，實則耳聽八方、眼觀六路的機警。

連我拍大蒜拍飛的蒜塊，它都要眼明手快地搶走，躲到我們夠不着的死角裡試圖吃掉，我氣得舉着菜刀追着它罵：你是想變成蒜香雞嗎？連個大蒜都要搶！

反正能吃不能吃的，它搶到就跑，有時要追着它從嘴裡摳出來，因為怕噎死它，小雞還會氣憤地回啄一下來洩憤。

或者把焦灼渴望出籠的它放出來，它并不是撒腿就跑，而是好多次都啄一下我的腳以示警告：叫你不早點放我出來！

果然慣子如殺子。

連一隻雞，都被孩子們慣得不像一隻雞。

03

姐姐養的小雞死了。

養了好幾個月的一個獨苗。

早上姐姐蹲在籠子前看着小雞的屍體，眼淚撲簌簌地掉下來，無聲地哭。

連早飯都不肯吃。

我隻好喂這個好多年都沒喂過飯的重情義的姑娘。

臨上校車還坐在我懷裡哭。

我建議等她放學回家給小雞一個隆重的葬禮，感謝它給予我們的快樂。

又建議她寫個文章紀念這隻可愛的小雞。

連死都不能白死，物盡其用的雞賊媽媽。

姐姐放學回來仍一臉憂傷。

這樣連晚飯都懸了。

為隻暴斃雞茶飯不思的姑娘簡直是燙手山芋，說不得，哄不好。

我找出手機裡小雞的照片，一張張翻給她看，當她看到一張小雞被塗綠的屁股時，"撲哧"一下破啼為笑，我才舒了口氣。

可見，做好日常記錄多麼重要！

吵架時可翻舊賬，鐵證如山。

難過時能緩心情，溫馨如昔。

現在想來，這隻雞饞到什麼程度！

弟弟裝玩具的泡沫箱被啄成蜂巢狀。

廚房門背後的發泡膠都給我啄光了。

這要是人類，十有八九是得了異食癖。

估計這也是它的死因，累積了太多無法消化的東西。

順便盤點一下家中寵物現狀。

兩隻小烏龜不知所蹤。

珍珠鳥買二存一。

二隻小鴨蓋木歐瓦。

其他小雞早早地就領了盒飯。

還有一隻小雞像夜王一樣，前面活了七季之長，結果後面突然就飛快地挂了。

好像得罪了編劇一樣。

死掉的小雞怎麼處理呢？

丢垃圾筒？

垃圾分類算哪一類？

姐姐選擇了挖坑土葬，末了還拿鍬啪啪地拍平，聲音大得我擔心小雞要詐屍還魂。

我建議她象電影裡的神父一樣，念一段"塵歸塵，土歸土，罵人不要提老母"的安息詞，姐姐拒絕了我神婆的那套搞法，充分體現了一個少先隊員的立場和節操。

晚餐，姐姐毫無負擔地吃了我買的半盒手撕雞。

原以為是個暖心故事，結果卻很暖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