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歲那年,考入河北泊頭師範學校,那是我第一次離開家,從此,家就成了我溫馨的港灣。别夢依稀,轉眼已是三十多年過去,父母也已仙逝,回家的次數也就少了些許。但時常在夢中回到故鄉,仿佛又回到從前。兒時的記憶是長久的,這或許就是鄉愁吧……
雖然生在農村,長在農村,但因離家較早,真正幹過的農活并不多。在七十年代,還是集體經濟的時代,孩子們放假以後,生産隊會分配一些力所能及的活兒,多少也能為家裡掙點兒工分。
打草割草在我們老家一帶叫打草或砍草,打草是小孩子也能幹的活兒。放學後,丢下書包,登了凳子,從吊在堂屋房梁上的籃子裡,摸出一塊玉米餅子,背起草筐,拿把鐮刀,和小夥伴們三五成群地到河坡的小樹林去打草。鄉下孩子的天性就是頑皮,廣闊的田野就是孩子們的戰場,玩兒打仗、捉迷藏……
撿蟬蛻是我們打草間隙捎帶腳兒的一項副業,蟬蛻我們叫知了猴殼,是一味中藥材,可以拿到公社的收購站去賣。樹林裡有撿不完的蟬蛻,但蟬蛻太輕,一季下來也賣不多少錢,可以買上幾本心儀的小人兒書。
河坡的窪地裡,遍生着紅荊叢,時常有蛇出沒,我屬蛇,卻又生性怕蛇。在紅荊叢裡捉迷藏,我總是戰戰兢兢,至今還會在夢中夢到那個場景。因為頑皮,經常是夕陽西下,才想起筐子還是空空的,趕緊去砍草。待筐子滿了,已經是夜幕四合,村莊上空升起袅袅的炊煙。
那個年代,青草是農家的寶貝。新鮮的青草可以喂羊、喂鴨、喂鵝,曬幹後的青草垛成垛,冬天到來的時候,一部分可以做羊的飼料,一部分磨成草粉喂豬。那時候,家家戶戶都養豬,因為沒有糧食可做飼料,隻是泔水拌草粉,豬生長得很慢。養上一年,到春節家家戶戶宰豬,拿出一部分賣掉,貼補家用,留一小部分過年吃,還要腌制一小壇兒臘肉。臘肉平時是舍不得吃的,隻有家裡來了客人,才拿出一小塊兒,一直要吃到麥收季節。
拾麥穗兒
那時,農村學校每年有三個假期,寒假、麥假和秋假,麥假最短。麥收是三夏大忙季節,那個年代,農村還沒有收割機,收麥子完全靠人工。割麥拔麥是最苦的活兒,一般都由村裡的青壯年承擔。
麥收季節溫差較大,割麥子要趁早,天不亮就下地,待到日上三竿的時候,一塊麥田已經割完一大半兒。割完的麥茬地裡,有丢下的麥穗兒,這就是孩子們要幹的活兒了——拾麥穗兒,要做到顆粒歸倉。
孩子們幹活沒有長性,拾麥穗兒累了就要偷懶兒。生産隊便專門安排小學的老師給我們帶隊,學生最聽老師的話,便于管理。我們的老師是我本家的一個哥哥,民辦教師,後來轉為國辦教師。為了提高大家的勞動興趣,老師一邊拾麥穗兒,一邊給我們講故事,他講的是《烈火金剛》,可總是講到最關鍵的時候停下來,留待下次分解。老師是故意給我們留個懸念,吸引我們每天都來參加勞動。
麥收時節,正是棗樹開花的季節,村子周圍棗花飄香。福建、江浙一帶的養蜂人,追逐着花期到我們這裡放蜂。養蜂人一般在棗林或河坡的高處搭起帳篷,每天拾麥穗兒收工後,我們都會跑到養蜂人的帳篷前看他們割蜜,日子就這樣平平淡淡像流水一樣靜靜地流……
拾棗故鄉盛産紅棗,尤以金絲小棗著名。中秋節前放過秋假,正是打棗的季節,俗話說:七月十五棗紅圈兒,八月十五棗落杆兒。打棗是大人的活兒,拾棗就是老人和孩子們的活兒了,每天拾的棗要稱重記下來,最後生産隊給核成工分。
拾棗是我們最愛幹的活兒,可以盡情地享受酥脆酸甜的紅棗,順便逮幾隻螞蚱,用草穗兒的莖串成一串,回到家母親在鍋裡煎炒一下,那味道美極了!
等所有的棗林落完棗兒後,棗林就開放了,老家叫“放青”,這個詞是和“看青”對應的。為防止有人偷集體的種莊稼和瓜果,生産隊會派出民兵和一些老人,負責看管棗林、果園和莊稼,這叫“看青”。紅棗樹樹冠一般比較高,小棗樹要矮一些,打棗兒時,打棗兒杆兒夠不到的枝條上零星散落着一些紅棗兒。于是,攬棗兒就成了我們放青後的又一副業。找一根長長的竹竿兒,一頭綁上鐵絲彎成的鈎兒,去棗林攬棗棗兒。公社的收購站每到這個季節都會收購紅棗兒,這又成了我們一筆額外的收入,可以買點紙筆或小人兒書了。
仔細想想,對于那個年代的鄉下孩子來說,從小就是與勞動分不開的。記得我們在小學的時候學過的一首歌《我是公社小社員》,歌詞是這樣的:
我是公社小社員
手拿小鐮刀,身背小竹籃
放學以後去勞動
割草積肥拾麥穗
越幹越喜歡
貧下中農好品質
我們牢牢記心間
熱愛集體愛勞動
我是公社小社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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