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都頭郓哥（作者原創授權）

之前，筆者與大家品讀了《水浒後傳》第八回，樂和随郭京在王宣慰府中落腳，并設計救了花榮妻小和妹妹。今天我們繼續品讀第九回，以混江龍李俊為線索，看看後續發展如何。

情節簡介：樂和和花逢春（花榮之子）等撐船逃走後，在寶帶橋遇到強盜攔路，正要交手，卻認出對方是出洞蛟童威。原來李俊（綽号混江龍，梁山排行第二十六位）自征方臘後，不願回京，與童威、童猛去太湖和費保等四條好漢一同生活。衆人在消夏灣買了土地，建造房屋，自在生活。又打造大船，去太湖中打漁獲利。一年冬季，衆人打漁不成，便到缥缈峰上飲酒作樂，卻遇到天降奇石，暗示着李俊等日後會赴海外立國，成就霸業。李俊等将奇石帶回家中供奉起來。常州有一個鄉宦叫丁自燮，綽号巴山蛇，十分奸詐，為了謀取私利，他和常州太守呂志球狼狽為奸，将太湖大半占了，強行索要漁戶好處。李俊等聽說後，氣憤不過，于是駕船前去，将丁自燮手下撞入水中。丁自燮恨李俊等入骨，想要借搜捕梁山餘黨為名捉拿李俊，沒想到李俊等所屬蘇州管轄，蘇州太守不願與丁自燮同流合污，丁自燮于是向呂志球提議，在元宵節放花燈，引誘李俊等來看，趁機捉捕。李俊等果然仗血氣之勇，前去看花燈，結果李俊、費保、狄成都被公人活捉，幸而倪雲、高青提前走脫，與童威、童猛等商議，湊錢營救李俊等人，衆人湊了兩千兩，還缺一千兩銀子，童威于是決定去打劫，湊足銀兩，沒想到遇到了樂和等人。

都頭曰：本回中正式進入到了李俊等人的故事環節，視角移到了江南地區，在一系列事件中穿插入江南的美景，“藝術來源于生活”，這和陳忱是江南人是分不開的。江南作為陳忱的家鄉，一草一木自然值得其熱愛和贊頌，也正是由于其親身接觸，因此描寫的也自然更生動。正因如此，在水浒學中，很多學者在考證《水浒傳》作者時，以小說中征方臘時對江南地區的描寫與實際很契合，從而推斷作者很可能是南方人。當然，這隻能是作為一個參考，如果真的要考證作者，還需要其他更有力的證據。說到這，我們再看一下本回中的其他方面。

一、回目差異。本回回目陳忱的原本和蔡元放評改本一緻，均為“混江龍賞雪受祥符，巴山蛇截湖征重稅”。這個回目基本概括了本回正文的故事，而且回目中的兩個綽号也很有意思，一個混江龍、一個巴山蛇，中國有句俗語：強龍不壓地頭蛇。但李俊等見到了欺壓百姓的巴山蛇丁自燮，還是義無反顧地替百姓出頭，這無疑是《水浒傳》中梁山好漢懲奸除惡精神的延續，因此曆來讀者對《水浒後傳》的精神都給予肯定和贊許。

二、正文修改。本回正文蔡元放并沒有做大幅度修改，隻是改動了個别字，兩個版本差異不大，因此就不展開說了。

三、情節設計。本回中全書的主人公李俊終于登場，并衍生出鬥惡霸丁自燮的故事。《水浒後傳》自問世後，因為内容多懲惡揚善、弘揚俠義精神，因此受到了很多讀者和百姓的喜愛，并且将小說的部分故事加以改編，成為戲劇作品。李俊與丁自燮鬥争的故事便是這些素材中的一部分。如京劇《打漁殺家》，全名為《慶頂珠》，取材于《水浒後傳》九、十、十二回，主要内容是“蕭恩（即阮小二）與女兒肖桂英靠捕魚為生，當地惡霸丁自燮勾結官府一再勒索漁稅，正遇故人李俊攜友倪榮來訪，李、倪斥之。丁自燮派教師爺率家丁捉拿蕭恩，蕭氏父女被迫反抗，将衆人打得落花流水。而後，蕭恩上衙門狀告丁自燮，但丁府與縣官呂子秋勾結，反誣陷蕭恩，将其杖責四十。蕭恩憤怒之下帶女兒黑夜過江，以獻慶頂珠為名夜入丁府，殺了丁自燮全家。”可以看出，改編者在《水浒後傳》的基礎上進行了重新構思，形成了新的故事情節，這在無形中也強化了《水浒後傳》這本書的影響力和生命力。

再說說李俊的文化水平問題，本回中寫李俊等登山賞雪，李俊對衆人曾說起‘朝臣侍漏五更寒，鐵甲将軍夜渡關。山寺日高僧未起，算來名利不如閑。’這首詩。此詩出自元末明初高明所著的《琵琶記》，可能有讀者看到這個情節會生出疑問，李俊一個漁戶出身的人，識字都已經不錯了，怎麼會文化水平這麼高，還會吟詩？對于這個問題，蔡元放有所解答，他說“漫言《後傳》李俊，出詞爾雅，不類漁戶出身。不知福至心靈，古來豪傑，有目不識丁，而天縱聰明，吐納極有文采，如石勒聽讀《漢書》，驚立六國後為誤是已。”也就是說有些人是天生奇才，雖然文化水平不高，但憑借着過人的天賦，有時還是會表現出異于常人的特性來，而李俊就是如此。這個解釋有些道理，但都頭認為其實最重要的原因還是因為作者想要為情節服務。陳忱在寫李俊等賞雪飲酒時引用這首詩，主要是想表達追名逐利不如悠閑自在的意思，因此必須有人要說這首詩，而當時衆人中，也隻有李俊的文化和地位可以做這件事，因此選擇了李俊作為自己的“代言人”。

最後我們再聊聊《水浒後傳》的“石碣受天文”的情節。我們知道，由于《水浒後傳》是續書，在藝術上的獨創性空間較小，因此在情節上，後傳中明顯地模仿了原著中的一些精彩故事情節。如本回中李俊等在缥缈峰賞雪飲酒時，天上曾降下石闆，上面寫着：“替天行道，久存忠義。金鳌背上，别有天地。”相信讀者看到這個情節，自然就會聯想起《水浒傳》中“石碣受天文”的情節。陳忱如此設計，無非是想用“天降神異”來表明李俊等最終海外立國是天定的，而非人為所緻。這麼寫本來可以理解，但是這個情節存在一個“緻命漏洞”，那就是這塊天降石闆上竟然寫着大宋通行的字體！一般來說，天上降下來的東西，都比較神秘，不同凡物，如《水浒傳》原著中所降石碣，上面“乃是龍章鳳篆蝌蚪之書，人皆不識。”而本書中卻直接刻上了文化水平不高的李俊都能認識的宋代字，不得不說看起來有點“假”，但仔細想想，這也恐怕是陳忱的無奈之舉，因為如果真的刻着“天書”，那李俊等根本就不能認出來了，自然也就無法知道其意思，因此沒有辦法，隻好如此設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