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村秋天的霧,是天上掉落的雲,濕濕的、軟軟的、輕輕地匍匐在大地之上。是土地上升起的細碎的露,經過一個夜晚,帶着一些思想,滲透到冰涼的空氣裡,吸進胸腔就融合到肺腑中。
每天早上,推開屋門,霧好像就在一牆之隔的院子外,等你走出院子,它還是不遠不近,就在一步之遙,讓你怎麼也走不進去。那霧,一時聚攏,一時輕輕飄散,一時近一時遠地圍在人的四周,是淡淡的灰色,似乎用手一抹,就能抹去卻永遠無法抹去的痛。經常,遠遠看着,它像前面豎立着的一堵擋路的牆,等你走近了,它卻是輕輕地向兩邊散開。
大霧多是在深秋,當田地裡的莊稼已經收獲,樹上的果實已經采摘,一片又一片樹葉變黃,變紅,并開始凋落,當風一天天變得寒冷,年老的農人已經穿上棉襖,在一個夜裡,風停止了,天空變得低沉,霧就降臨了。
秋天的霧,給蕭索的山野,蒙上一層青灰色的紗巾,它讓秋天的水,變得悠遠,山嶺變得空濛。它拉大了人與物的距離,走進霧中,就像走進了悠遠的夢境,裡邊隔着一個長長的、凄涼的秋。
在秋天霧中,思想變得沉默,聲音變得遙遠,像隔着一層膜,顫動着心弦。前方路上的車鳴,像是隔着一個世紀,從黑白電影裡落下來,聽得見聲音,卻看不見車的影子。村路旁,幾隻羊,帶着長長的缰繩,啃着路邊濕漉漉的草葉,那是秋天最後的葉子,包括野草的種子。
在鄉村堅硬的砂石路面上,牛馬的腳步已經絕迹,路面上帶着水迹,偶爾一兩棵樹,葉子或者黃或者紅,也是濕濕的淌着水滴。但是兩旁看得見的屋頂上,還是有一縷縷炊煙,有些凝重,似乎靜止在青色的背景上。誰家電視傳出的聲音,劃破村莊的寂靜。讓你知道,面對的,不是一幅凝固的水墨畫。
在深秋的山村,應該忙活的事情,都已經完成,大地像一棵搖盡葉子的大樹,袒露出它古樸的胸膛。偶爾一片新生的冬小麥,那是新的生命,延續着明年的希望。
山村秋天的霧,是水的精靈,填滿山谷,帶着波光雲影,恍若江河。給人無限美麗的想象。就像一支悠遠的曲子,袅袅飄起來了,一曲終了,人還未散,夢已經展開它的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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