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人摸象”是我們從小聽到大的寓言故事。我們從小就知道,它是在說看問題不要以偏概全、以點代面。
“論到趣味無争論”
作為一個南方人,我到北京來上學的時候,有一次受到了一個很大的沖擊:學校食堂裡賣的馄饨,在湯裡放了一種菜,我當時吃了以後立刻産生了想吐的感覺。
我問:“這是什麼東西?”别人告訴我:“這叫香菜。”——這種東西竟然叫香菜!這也算是我的一次認知地震。
當我從這種味覺的沖擊中緩過神來,我明白了一個道理:人類真應該寬容!
有些人特别喜歡吃香菜,我的同學當中就有很多人特别喜歡這個味道,如果吃馄鈍的時候沒有香菜,他恨不得要拼命,而我自己是如此之排斥。
香菜這個問題還隻是在趣味層面的偏好,“蘿蔔白菜各有所愛”。就像英國人說的:論到趣味無争論。
我們提到過的裙子“藍黑&白金”之争,就不是趣味之争。
據說有一個明星,把自己的那條裙子曬在網上,問大家“你認為這條裙子的顔色是哪兩個顔色?”結果引發的轉發量差不多達到了2500萬,整個網上立即就分成了“白金黨”和“藍黑黨”,雙方的觀點針鋒相對,但是情緒一模一樣——“世界上竟然還有人認為這條裙子是這個顔色的!”
最有意思的是,有些人眼睜睜看見自己最親密的朋友、親人和自己的看法如此截然對立,他們覺得非常不可思議、耿耿于懷。
如果是在中世紀,在一個沒有法制的社會,大家手裡又都有武器,那真有可能因此弄出命案來——有人就把“藍黑&白金”之争形容為“一條裙子引發的血案”。
當然,從這件事情上,我們也可以引申出很多結論,比如:人類達成共識的難度有多大,從這件事情上就可見一斑。
盲人摸象的啟示
下面,我們要說的是另外一個問題。
看看下面這張圖,大家産生的感覺是“這個人像是幻覺”。但這跟裙子之争還不太一樣,因為大家看到的都是同一個風姿綽約的倩影,可看到的裙子顔色卻不太一樣。
盯着這張圖裡面女士鼻子上的紅點,看大約10-15秒,然後把目光轉移到天花闆或者牆上……你應該會看到一個美麗的“倩影”
為了分析這裡的差别,我們先要引入另外一個古老的故事:盲人摸象。
“盲人摸象”是一個印度的故事,講幾個盲人湊在一塊兒摸大象,最後得出了針鋒相對的結論:有人說大象像一堵牆,有人說像一根柱子,有人說像一個梭镖,有人說像一根繩子……
這幾個人争得不可開交,而我們覺得很可笑。原因特别簡單,對那幾個盲人來說,我們具有“上帝之眼”。
我們的眼睛能告訴我們大象是什麼樣子,我們能夠看到大象的整體,而那幾個盲人隻是摸到了大象的一個局部。
佛教經常用這個故事來說明,我們對于整全的世界缺乏認知,導緻了各種各樣的片面感知,進而争執不下。
這些盲人之間為什麼會産生那麼激烈的争論呢?
任何一個感知,實際上是由兩個部分合成的。借用佛教的話就是“因緣和合而成”。
一個是“輸入”,也就是所謂的外界、身外、我們通常叫做“對象”的東西;還有一個因素,是我們自己的感知方式。盲人沒有視覺,隻能用觸覺——“觸覺”也是一種感知方式。
我們把我們的感知理解為一個設備、一條生産線的話,假設這條生産線不變,如果輸入的東西不一樣,那輸出的産品也就是不一樣的。
盲人的手摸到的是大象的不同部分,而不是大象本身(全身),所以,他們得到的認知其實是不一樣的。
但是,盲人對于自己的片面性,也就是自己輸入的差異是沒有感知的,他們以為每個人摸的都是象,所以,當結果出來的時候,他們彼此之間覺得不可思議,認為是對方不可理喻——這一點,和看到同一條裙子産生的激烈争論有相同的地方,但不同之處在于,裙子是同一條裙子,大象不是同一個大象:盲人以為的大象其實是象腿、象牙、象尾巴。
在相同的感覺生産線上,輸入的東西是不一樣的,得出的結果也是不一樣的,但由于他們不知道輸入的是不一樣的,就會對一個如此大差别的結論感到非常詫異,甚至不能容忍。
而裙子的神奇之處在于,它就是一條裙子,但也出現了這麼大的差别。據說藍黑黨和白金黨的比例大約是1:3。“藍黑黨”屬于視錐細胞比較發達,而“白金黨”則是視杆細胞占優,沒那麼多視錐細胞。
這就是說,由于設備的不同,即使輸入的東西是一樣的,得出的結果也是不一樣的。但我們不知道我們的設備差别,這一點跟盲人是一樣的,因此,我們對不一樣的輸出結果非常詫異,甚至不能容忍。
我們都是盲人
我們講到了兩個因素,一個是來自于外界的物質材料,一個是我們的感知系統,這兩者之間很像是在做一個乘法:
一個東西 × 另外一個東西 = 一個結果。
相乘的結果叫乘積,英文是product,這個詞我們也很熟悉,它還有産品的意思。我們的感知結果就是一個産品、一個乘積。
如果等式左邊的兩個因素都是一樣的,它的乘積肯定是一樣的;但如果有一個因素一樣,另外一個因素不一樣,那麼乘積就不一樣,也就是産品不一樣。
我以前經常引用這句話:“我們對我們的看不見是看不見的。”
哪怕我們是一個明眼人,并沒有雙目失明。在今天的語境裡,我們對這個說法又有了新的認知:
哪怕我們都是明眼人,但我們的眼睛和别人的眼睛很可能是不一樣的。但我們不知道這種不一樣,這就導緻兩個結果:
1. 我們看到的東西和别人看到的東西是不一樣的,每個人看到的東西都是他自己的産品。
2. 由于眼睛這個感知設備的生産線是不一樣的,而這一點我們沒有意識到,所以,我們會對最後的結果非常詫異。
在這個意義上來說,我們都是盲人。
尤其是當我們沒有意識到我們的感知是一個公司、一個生産線的時候,我們就可能陷入到另外一種形式的盲人摸象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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