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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裡雪山登山日記是真的嗎
梅裡雪山登山日記是真的嗎
更新时间:2024-11-15 15:58:14

撰文|宋明蔚

梅裡雪山登山日記是真的嗎(30年前的梅裡雪山)1

紀錄片《梅裡雪山尋找17個朋友》(2008)畫面。

東京新宿街頭,人潮洶湧。拐角處,這家二樓咖啡館倒顯得鬧中取靜。

坐在對面的小林尚禮習慣性地抿了一口咖啡,繼續回答我的下一個問題。我的搭檔何老師,翻譯同學,小林尚禮還有我,我們四個人已經坐在這裡5個多小時。其間,何老師上了兩趟廁所,我續了一杯咖啡,年輕的翻譯同學沉浸在二十幾年前的老故事,故事的年頭比他自己都老,而小林——尚在人世的登山者中,最接近梅裡雪山主峰卡瓦格博頂峰的人——還不知疲倦。看來,這次采訪是個持久戰。

這是2018年5月的一天,我們和小林尚禮的第一次會面。這個老故事,三天都講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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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明永冰川旁的蓮花寺,眺望梅裡雪山主峰卡瓦格博。攝影/宋明蔚

1990年11月,中日聯合登山隊抵達雲南迪慶自治州德欽縣,攀登海拔6740米的梅裡雪山主峰卡瓦格博。1991年1月4日淩晨,日方11名隊員,中方6名隊員,共17人在3号營地遭特大雪崩罹難。這場轟動世界的山難,是當時的世界第二大山難。1991年梅裡雪山山難,成為了“梅裡雪山”的永久标簽。

關于山難的細節,人們至今口口相傳,被附會演繹成了傳奇色彩的故事。

有人唾罵他們,有人緬懷他們,但更多的人開始忘記他們。這次事件中相關知情者,也已經有90歲。我采訪過的一名日本登山隊員中山茂樹也說過,再不跟老先生聊聊,說不定這位老先生過幾年就不在人世了。

三十年過去,“那次山難”的具體細節漸漸被人遺忘。就連雨崩村裡知識水平最高的老師們,也會把自己親曆的具體事件和時間記錯搞混。雪山腳下的少年少女們,隻能在老人的口中,把“登山”當作一種談虎色變的禁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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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3月,本文作者和朋友走進梅裡雪山深度采訪數月。攝影/宋明蔚

當我們談及“梅裡雪山山難”,并非1991年山難的孤立事件。它隻是一切的開始,陸續牽出了一連串的事件:随後兩年的搜救,1996年的第三次攀登,1998年明永冰川湧現出的遺體,2001年禁止攀登,偶發的偷登事件,2010年開始成為戶外勝地的雨崩村…… 如果我們站在一個更開闊的坐标系裡,會發現當我們講述這些故事時,其實是在講述“登山文化與神山文化的沖突”,“中日兩國關系”,“神山與原住民”,“旅遊業對傳統文化的沖擊”等諸多矛盾。

2017年末,我和搭檔何老師二人,開啟了梅裡雪山一書的非虛構寫作項目。在前期搜集資料階段,我們發現比預期多得多的資料文本。這并不見得是件好事。特稿寫作者出身的我們發現,這些龐雜的資料都有幾個通病:嚴重失衡的視角,經不起推敲的細節,沒有可靠的信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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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雨崩村眺望梅裡雪山主峰卡瓦格博,1991年登山隊曾在圖中間的雪原建C1營地。攝影/小林尚禮

如果這次登山事件是中日聯合,為何隻能聽信中方的叙述視角呢?我們開始大量搜集了相關的日本文獻資料。粗略翻閱了小林尚禮的《梅裡雪山》一書後,我們似乎發現了寶藏:第一視角的描述,親曆幾次重大事件,并且能打開後續采訪對象的線索。雖然當年臨時簡單翻譯的文本遺漏很多細節,但依然能從中讀出自然文學譜系的影子,以及山難帶給一個人、一個家庭、一個國家的沖擊,還有被神山洗禮過後,那種樸素的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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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裡雪山:尋找十七位友人》,[日]小林尚禮 著,烏尼爾 譯,北京聯合出版公司|樂府文化,2021年5月。

2018年3月,采訪開啟後,我們經曆了很多。在昆明,郭淨老師與我們侃侃而談故事背後的人類學框架;在明永村,當年率先發現遺體的村民,神秘兮兮地拿出他偷偷藏着的登山隊冰爪;在大紮西家裡,幾杯青稞酒下肚,我們成為了無話不談的好友;在張俊的辦公室裡,他義憤填膺地講述着多年來隐藏在心中的憤懑;還有段建新的照片,金飛彪,宋一平,袁紅波…… 幾個月後,我們采訪了跟這個事件相關幾乎所有尚在人世的中國親曆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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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林尚禮展示收斂遺體時找到的登山隊相機。攝影/宋明蔚

我們知道,要相對完整冷靜地講述完這個故事,必須要保持平衡的視角。日本必須要去。5月,我們倆來到了日本東京,與小林尚禮會面。第一次采訪,就長達五六個小時。最後,小林找來了工藤俊二(1991年遇難日本隊員之一)的姐姐,聊到弟弟的音容笑貌,姐姐掩面哭泣,小林也不忍扭過頭去。

這隻是我們在日本的第一次采訪。後來,我們輾轉橫濱、京都、岐阜、大阪等地,會見了當時已88歲高齡的1991年登山隊總隊長、日本山嶽協會會長齋藤淳生,還有1996年登山隊的隊長中山茂樹,嫁到日本的大紮西之女白瑪次木,京都大學山嶽社的理事松林公藏…… 我們捕捉到了更多的線索,完善了更多的細節,尋找到更多的資料。

我們在編織一張巨大的網,想要網羅事件相關的全部人物和素材。後來,我們發現這張網越來越大,大到我們開始懷疑自己能否承受這一連串事件背後的能量。

在這次日本采訪的尾聲,我和搭檔去了趟京都比叡山。這是一片郁郁蔥蔥的綿延青山,也是京都人的後花園,據說當年京都大學山嶽社出征前也曾在這裡拉練。我們聽說,在比叡山深處,藏着一座紀念1991年山難的慰靈碑。具體地點未知。

我們在山裡閑逛,順着線索來到延曆寺橫川中堂。詢問寺裡的僧人,他們也從沒有聽說慰靈碑一事。走在雜草叢生的橫川中堂後院小路,不知從哪裡來的靈光,直覺指引着我穿過小路旁邊的雜草叢,赫然發現一座石碑在那裡等着我。我大叫,何老師,我找到了!

我們倆震驚地沖到慰靈碑旁,這作為這次日本采訪的結尾再合适不過。形似梅裡雪山山體的石碑已生滿青苔,但古樸遒勁的兩個大字“鎮嶺”,還激蕩着我們的心靈。石碑的後面,用楷體字寫着17名遇難隊員的名字。請允許我在這裡,重述一遍他們的名字:

井上治郎、佐佐木哲男、清水永信、近滕裕史、米谷佳晃、宗森行生、船原尚武、廣濑顯、兒玉裕介、世倉俊一、工藤俊二,宋志義、孫維琦、李之雲、王建華、林文生、斯那次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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慰靈碑背後十七名遇難者的名字。攝影/宋明蔚

三年過去了,我們的寫作項目還在慢火細熬。但小林尚禮這本書,已經率先出版。從樂府文化拿到樣書後,我再次拜讀了小林的《梅裡雪山》。這次是真正的譯作。烏尼爾老師的精彩翻譯,精準還原了日語的寫作風格。翻開書頁,三年來沉澱下來的記憶再次鮮活起來……不,不是三年,是三十年。

前不久清明節,國家登山隊再次祭奠了在梅裡雪山遇難登山者的墳冢。這是他們每年清明節的例行項目。紀念碑上,趙樸初題寫的兩個燙金大字“山魂”閃閃發光,與日本慰靈碑“鎮嶺”遙相呼應。山魂。鎮嶺。

我想,無論是年複一年的祭奠,還是小林尚禮的《梅裡雪山》,隻要我們還在講述他們的故事,長眠在雪山上的登山者們就不會被遺忘。

本文内容和部分照片來自“樂府文化”。

作者|宋明蔚

編輯|羅東

校對|李項玲

來源:新京報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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