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裡賈雨村是個反面人物,書上說窮儒賈化(假話)字雨村(愚蠢),原是胡州(胡謅)人氏,開篇講了他中秋節因吟月詩,獲甄士隐贊助改變了命運,卻忘恩負義之事。
賈雨村出生詩書仕宦之家,隻是未享祖上福蔭家境敗落,隻餘孤身一人窮愁潦倒。他在家鄉呆不下去,準備進京求取功名途中淹蹇住,沒錢走不了,隻得在甄府隔壁的葫蘆廟栖身,與人寫文賣字艱難度日,約摸一年了。
林如海和賈雨村
想來賈雨村作過甄家座上客,後來又在林府當了林黛玉的老師,探花郎和神仙一品的甄老爺都看得上眼的他,顯然并不是腹内草莽,應是飽讀詩書的人物。前日在甄府閑坐時,看見窗外有個眉目清秀的丫頭在那裡撷花,雖無十分姿色,生得儀容不俗亦有動人之處,不覺看的呆了。
而那個叫嬌杏的丫頭,回頭見賈敝巾舊服貧窘褴褛,然而生得"隻腰圓背厚且面闊口方,更兼劍眉星眼,直鼻權腮"相貌堂堂。
丫頭忙轉身回避,心想是主人常說的什麼賈雨村了。因見他長得好,不免猜想日後要是當了官又怎樣,不免又回頭兩次多看了幾眼。
嬌杏
這賈雨村正值壯年,以為有意于他狂喜不盡,自為此女子慧眼識才"早知李靖是英雄",不免多情妄想她成風塵中之知己,時刻放在心上。這跟小紅看賈芸可是兩碼事,可謂無心插柳柳成蔭,賈雨村得意之後,惦念着嬌杏,終于尋着封家人讨了回去。
正值中秋夜,當時街坊上家家箫管,戶戶弦歌,當頭一輪明月,飛彩凝輝,每逢佳節倍孤單的賈雨村不免對月興歎。他情不自禁口占五言一律:
“未蔔三生願,頻添一段愁。悶來時斂額,行去幾回頭。自顧風前影,誰堪月下俦?蟾光如有意,先上玉人樓。"
嬌杏
他想起那日頻頻回頭看己的甄家丫頭嬌杏或有心于己,隻是前程未蔔何說姻緣?作為大齡單身青年,先歎月老太忙,無心與人作媒保之事,末了讓月兒先去照着玉人下樓,獻小殷勤也算情詩罷。
賈雨村吟罷,繼又思及平生抱負苦未逢時,賣文為生何日得以遂己願,才能功成名就美人在側,不免搔首對天長歎,複高吟一聯曰:"玉在椟中求善價,钗于奁時飛。"自恨懷才不遇。「時飛」乃賈雨村字,有人推測出寶钗和他劇末有糾纏,但覺解讀過度,"玉、钗"不過其自比盼有人賞識之意。
後來甄士隐來尋他去飲酒愈添豪興,隻見酒到杯幹。賈雨村此時已有七八分酒意,狂興不禁乃對月寓懷又吟詩一首:
"時逢三五便團圓,滿把清光護玉欄。天上一輪才捧出,人間萬姓仰頭看。"
前一句三五即十五,中秋言月與團圓,倒平淡無奇之意,後一句字詞也無文采可言,但貴在以月喻人,将欲蟾宮折桂之喜化作世人看月,溢于言表的青雲志向: 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年年皇榜高中之士,一舉成名天下知的驕傲,豈不是萬人看的中秋明月一般?
賈雨村
甄士隐聽了大叫妙哉,本來每有意幫助周濟,隻是沒甚機會。今便言其非久居人下者,所吟詩句飛黃騰達之兆已現,不日可名揚天下。
賈雨村聽了知他欣賞自家,求之不得也就不客氣道出難處:明年大比之際欲進京求功名,奈何囊中羞澀,沒有路費怎趕考啊?!古代寒門學子進京會試,實在不是件容易的事。賈雨村從金陵南京北上京都,迢迢數千裡之路程。
古道熱腸的甄士隐隻等他開口,早有心相助,又怕唐突他清高不受。不待說完就熱情地立馬贈銀五十兩作盤纏,另加冬衣兩套。試看那賈芸去舅舅去借十兩銀急用還不得,受辱連飯也不留吃一頓,而甄賈二人非親非故,還不求回報之舉,可見甄士隐豪義之心實在難得。
賈雨村收了銀衣,不過略謝一語,并不介意,仍是吃酒談笑。他自是要強受人恩惠,不肯放下面子尚可理解,第二天一大早不辭而别——怕甄老爺酒醒反悔索了回去。可惜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對于賈雨村等人看來,這可不是筆小數目,折今天之值也是三四萬元的金額。
甄士隐因思昨夜之事,還想再寫兩封薦書與他帶到神都,好投谒個仕宦之家為寄足之地,趕着叫人過去請他。
賈雨村
所以不是中秋夜賈雨村吟詩好,隻為甄士隐有心助他,可惜狂妄者總會高看自家,全不念故人之恩了。後來甄家女兒英蓮,被賈雨村恩将仇報判與薜蟠,可見真君子遇假小人,賈雨村不過一忘恩負義中山狼耳。
縱記得中秋夜甄父雪中送炭之情義,又怎肯為一孤女斷送自家前程?況且英蓮記不得家人之事,天知,地知,我知,門子知打發解決了,瞞天過海。
倘若他心上偶有半點良知尚存,正如中秋夜後給甄老爺留下那句話:"讀書人不在黃道黑道,總以事理為要",就不會落得日後枷鎖扛的下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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