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讀黃庭堅水仙名句：淩波仙子生塵襪，出門一笑大江橫

”淩波仙子生塵襪，水上輕盈步微月。

是誰招此斷腸魂，種作寒花寄愁絕。

含香體素欲傾城，山礬是弟梅是兄。

坐對真成被花惱，出門一笑大江橫。“黃庭堅《王充道送水仙花五十枝欣然會心為之作詠》

田間白花植物特寫Close-Up Of White Flowering Plants On

這是一首必要單獨來賞讀的一首水仙花的詩詞。以為黃庭堅是第一位為中國水仙在中國文學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位詩人，且寫水仙，寫得神形到位，且有體貼的典故和延伸。

在宋朝黃庭堅之前，水仙花隻是楚地的民間特産，而且原産地不是中國。在晚唐時候，中西貿易受阻，許多阿拉伯和羅馬商人，滞留在長江中遊的荊州江陵，這是唐朝重要的碼頭和商品集散地，因為戰亂，許多外國人就滞留了下來，在這裡長期居住和生活。他們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并将家鄉帶來的水仙，種植在庭院中。在這之前，水仙是作為香料和藥物進入中國的。比如水仙果球有很好治療風症的效果。現代治療痛風有一味藥就是從水仙中提煉出來的，稱為水仙堿。

唐朝人稱水仙為“捺祗”，至少當代荷蘭語的水仙花narcissen，音譯為捺祗也說得過去。不過荊楚地帶的人還是給洋花起了個中文名，叫“水仙”。

如果黃庭堅不是55歲那年又貶到湖北鄂州，他大概率也看不到也沒聽說過湖北有這樣的花草。本來在京城修好神宗實錄的他，想退休，結果皇帝不許，後來又卷進了學術造假案，因為新的史官，說他的《神宗實錄》有問題，羅列千條，被他一一反駁，但是結果就是他被外地安置。這中間他曾經在鄂州做過知州，但期限不長，此次是第二次來，既來之則沒有辦法不安之。

他的福氣是朋友給的，冬天他去荊州做客，看到了家家戶戶都有水仙花，而且就是用水養着，過年以看花，朋友看他喜歡，帶他去看了水邊自然生長的水仙花叢，那些搖曳的水仙花成片生長，以獨特的風姿傲立在風雪裡，這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但是對于荊州人來講，這并不陌生。冬天裡剪幾支梅花，養幾盆水仙，那是再随意正常不過。看見黃庭堅喜歡，那朋友哪裡會吝啬，五十枝水仙連筐帶簍地送了過去，那是一室春天，看得黃庭堅心花怒放。

怎麼有這麼這麼美麗的芳草？

實際本地人早已經不知道水仙的來曆，晚唐到黃庭堅時代已經經曆了近百年。沒有人知道水仙的确切來曆，隻是到了冬天，就會有水仙成片長在水邊，标志着春天即将到來，也有農民和商販沿街叫賣，大約比家養的青菜貴一點，賺點小錢。

通今博古的黃庭堅也納悶，從古到今古書上沒這種芳草，最早楚地屈原的離騷，有蘭有蓼，有芙蓉有香草，何以錯過水仙？

但黃庭堅另有一種假設，那屈原水邊的芳草定有水仙，因為水仙太像他，幹脆就不寫。

“淩波仙子生塵襪，水上輕盈步微月。”

水仙之美，在于花葉修長，亭亭玉立，卻有多在清潔的水邊。怎麼看怎麼像人修長的身影，又怎麼看，怎麼像玉帶臨風的仙女。尤其微風吹過，月光之下，那是仙女在水上行走呀！

關于水仙花的這種婀娜之美，中外都一樣。外國的水仙自戀到愛上自己的影子。

“是誰招此斷腸草，種作寒花寄愁絕？”

通古博今的黃庭堅不能不拿楚地名人作比方。隻有屈原，隻有屈原配得上如此芳草，那是他流放到遠鄉的憂郁魂魄，心中有無限的故國之思，卻又無可奈何吧？也隻有是他！

這是黃庭堅将水仙和屈原微妙地聯系起來。其實這種意境非常和諧。屈原常常披散着頭發在水邊行走，那清狂憂傷的樣子，就是水仙，何況屈原汨羅沉水而死，他的魂魄定會化作芳草水仙。

黃庭堅雖然不清楚水仙是外國品種，但是千萬裡背井離鄉來到這片土地的外國人，水仙花開如何不是他們的鄉愁和思念？而荊楚的水色溫度，也滋養别樣清秀的水仙吧。

“含香體素欲傾城，山礬是弟梅是兄。”

水仙花香氣撲鼻，但是卻素裝淡雅，一種天然區分了富貴與山野，一種冷香分明了她是山野奇花。隻有這霜雪中的梅花和山礬可以做她的親人，都是歲寒相守，自在芬芳。

“坐對真成被花惱，出門一笑大江橫。”

黃庭堅心裡滿滿的快樂，因為他第一次看到水仙，看到這麼多的水仙，安撫着他落魄蒼涼的情懷。有這麼多的花，他忽然覺得自己小氣，他要出門走走，他帶着心中的快意看到水仙開滿的大江，煙波浩渺，千年前屈原就是披發長歌，寄情于無限山水，他黃庭堅也有香草作伴，一路行吟，他理解了屈原在江邊的那種融自己與天地的清朗狂放。

是，他黃庭堅落魄與此，也不算最壞，有水仙搖曳，有屈原魂伴，無數水仙花鋪成了綠色的海，讓他如同屈原行走，逆風飛揚。連帶水仙都這麼有清而剛的烈氣。

“出門一笑大江橫”，是寫人面對壯闊時的喜悅，也是特指水仙開花，對着蒼茫江水那種清俊灑脫。這是寫得最陽剛的一首水仙詩。

在這首水仙裡，最初是用仙女形容，後來又說它是梅花的兄弟姊妹，最終落腳在屈原的狂放和大氣裡，可以看到黃庭堅是被水仙驚豔到了。

黃庭堅雖然仕途不順，但是他是北宋時代的文學名流，荊州水仙因黃庭堅的詩而紅，自然也就以很快的速度流傳開。不過隻要看見水仙的人，都不會覺得黃庭堅誇張，因為的确是不同凡響。

到了南宋，水仙遍地開花，京城臨安還有浙江福建都有成規模的水仙種植。明朝開始出口海外。

當然現在更方便，漳州水仙馳名天下。倒是荊州水仙，仿佛不那麼有名。

不過去湖北荊州的人還是要看看那裡的水仙，因為更接近水仙唐代的最初風貌。

初衣勝雪為你解讀詩詞中的愛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