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480年,衛國内亂。
63歲的子路,被一個叫石乞,一個叫盂黡的殺手追趕。因他一生練武,腳下生風跑得飛快。石乞怕追不上,直接用戈将子路系帽的帶子戳斷,帽子掉落在地,滾出去好遠。此時的子路沒有繼續往前跑,而是回頭去撿帽子。這時更多的殺手們趕到,把他團團圍住,子路逃生無望,他撿起帽子,邊戴邊說:“夫子曾教我說:“君子死,冠不免,”話音剛落,還沒等帽子戴好,子路就被殺手們殺死,并剁成肉泥。
“太子聞之,懼,下石乞、盂黡敵子路,以戈擊之,割纓。子路曰:“君子死,冠不免。”結纓而死。”——《史記·衛康叔世家第七》
孔子有學生三千人,最出名的有72人。72人中學問最好的是顔回,最勇猛的是子路,子路到底是不是孔子最喜歡的學生,不得而知。
子路慘死時,孔子早就從衛國回到魯國,他正準備用膳,其中有一份牛肉醬。當他聽聞子路之死的慘狀,72歲的孔子悲痛欲絕、老淚縱橫,不住地歎息道:“這是老天在懲罰我啊!”,擺手令人撤掉那份肉醬,以後永不再吃肉醬。
一、子路之死死于自己的性格。 子路,字仲由,又字季路,他的性格屬于鋼鐵直男、太執拗、太自是。
子路和孔子首次相見時,是在大街上。當時的子路有着殺馬特造型, “冠雄雞,佩豭豚”,他留着雞窩頭,頭上還插了一根公雞毛,脖子裡帶着一顆野公豬的牙齒,披着一張老虎皮,邁着六親不認的步伐,莽莽撞撞往前走。這造型令孔子感到很奇怪,他看了一眼,馬上想到一個詞“卞之野人”,因孔子第一次見這種奇異的人,就忍不住多看了幾眼,惹毛了子路,子路大喝一聲當場把孔子揍了一頓,“陵暴孔子”。二人一個文質彬彬,一個粗野莽撞,一個動手,一個躲閃,一個出身清貧之家,一個出身貴族家庭,形成街邊一道亮麗的風景。
孔子根本不是子路的對手,他立刻拿出看家本領——禮教來說教子路。子路多次冒犯孔子,孔子就像唐僧教育孫悟空那樣不停地說教子路,最終子路聽了孔子的叨叨,覺得似乎有些道理,就做了孔子的學生。從此子路有了别樣的人生,他當了孔子的保镖,跟随孔子行走江湖。
自從有了子路在身邊,孔子的人身安全得到保障,再沒有任何人敢對孔子出言不遜,更沒有人敢對孔子動粗。對此孔子曾欣喜地說:“自吾得由,惡言不聞于耳”。
其實在孔子的衆多學生中,子路是非常的與衆不同,他也是被孔子罵得最多的弟子。
子路說話不看對象,信口開河。有一天,孔子準備出國去第一個國家衛國。出行前子路很興奮,就問孔子:老師呀,你選擇第一個出訪我們的兄弟之國衛國,那國君要是器重你,非要讓你留下做官,你首先要做什麼呢?(衛君待子而為政,子将奚先)。
孔子人真地回答說:“必須先正名” (“必也正名乎”)
子路一聽馬上拍着大腿嘻哈道:嗨!老師你真迂腐!(“有是哉,子之迂也!”)
孔子氣得面紅耳赤,大怒說:“野哉,由也!”。
子路這是激怒了自己的老師,如果說話不注意方式、方法、用詞,激怒的是勢力高于自己百倍千倍的敵人,那結果又會如何呢?
子路有些自是,露精,還愛嫉妒人。
當子路看到孔子喜歡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顔回時,他就想拿自己的長處去對比顔回的不足,目的是提高自己在孔子心目中的地位,于是他就找了個機會問孔子:如果您要帶三軍作戰,最想和誰一起去?“子行三軍,則誰與?”
孔子一看知道子路又要裝牛叉,就回答他說:那種徒手去打老虎,光腿去過河,白白喪掉小命的蠢蛋,我是不會和他一塊去的。 “暴虎馮河,死而無悔者,吾不與也”,其實孔子說這些不是他的真心話,隻是想刺激下子路的自是而已。
孔子一直想廣傳自己的大道,可是許多的國君都對此嗤之以鼻。
孔子有些洩勁,就感慨道:如果有一天我的大道實在推行不下去,我就去大海的另一邊隐居,到那時,怕是隻有子路能陪我走天涯海角吧。“道不行,乘桴浮于海。從我者,其由與?”
結果,子路聽後,并沒有以老師的難過而難過,他心中狂喜,并喜形于色,心想我是幾千弟子中最受老師喜愛的弟子啦!(子路聞之喜)。
子路還沒高興過瘾,就被正失落的孔子的一句話擊了回去。孔子說:子路渣渣,你也就比我勇敢那麼一點點,除此外啥也不是。(“由也好勇過我,無所取材”。)
孔子從各方面采用多鐘方式教導子路,希望他能改變,但對于執拗的子路并沒有多大效果。
子路判斷是非有自己的标準,隻要是不對的不管是誰,就直接提出,他很率真一竿子到底,從不隐瞞。
如孔子見南子時,子路很不高興,就直接表現出來,他不會僞裝。
南子是宋國的公主,衛靈公的老婆,二人是年齡相差30歲的老夫少妻。衛靈公很寵愛南子,是那種無原則地無底線地寵愛。
南子俊美,生性淫亂,她把持朝政大權,與宋國公子朝私通,得到衛靈公的支持,天下皆知,對此百姓議論紛紛。衛靈公的太子蒯聩看不下去了,就和家臣戲陽速密謀刺殺南子。戲陽速看到南子的美貌不舍得下手,急得蒯聩多次向戲陽速使眼色,結果戲陽速看不懂眼色,南子卻看懂了,她趕緊逃命,并向靈公舉報太子玩刺殺。
太子蒯聩被迫逃亡宋國,後又投奔晉國趙氏。
劫後餘生的南子,很仰慕孔子的學問,決定約見孔子,和孔子探讨人生。
在衛國,誰要見衛國的國君,必須先見南子,要經過國君夫人的允許方可。孔子想向衛王傳播自己的大道,不得已去見了南子,南子成為孔子的紅顔知己,她對孔子發出這樣的感慨:“世人能領悟夫子的痛苦,但很少能領悟到夫子在痛苦中所領悟的境界。”
子路對孔子見南子感到很不高興,闆着臉鄙視孔子。氣得孔子隻好指天發誓說:“我要不是不得已的話,上天厭棄我!上天厭棄我!”。
子路有自己的想法,就大膽提出。他說,讀書并不是成才的唯一路徑,“何必讀書然後為學”,這種直率的性格是孔子衆弟子中所沒有的。
有一次,子路在魯國一個叫郈的小地方當了個首長,掌權者限百姓在5個月以内開通一條運河。
由于任務重,經費不夠,老百姓根本做不到。
子路就自己掏腰包補經費,還運來自己家裡的糧食,分給幹活的百姓吃。孔子聽到後很生氣,就讓弟子子貢弄翻了百姓們吃的飯,還砸毀了鍋子餐具。
子路惱怒地去跟老師吵架,斥責孔子:你個假冒僞善的小人!你嘴裡天天叨叨讓我們“仁義”,我真去行仁義的事,你卻嫉妒反對!行件仁義的事,在你這裡就這麼難?
孔子說:“子路,你個莽夫,傳授你那麼多你還是不懂。你供養民衆,是愛他們的表現,這是天子該做的。禮法規定,天子愛天下,諸侯愛國境以内,大夫愛官職所轄,士人愛自己的家人,越過範圍叫冒犯。現在你愛魯君統治下的民衆,你的仁義超過了範圍!你應該做好你分内的事就行了,超過了範圍,就侵犯了别人,所以你錯了。”
昔仲由為郈宰,季氏以五月起長溝,當此之時,子路以其私秩粟為漿飯,以饷溝者,孔子聞之,使子貢往覆其飯,擊毀其器。子路曰:夫子嫉由之為仁義乎?孔子曰:夫禮!天下愛天下,諸侯愛境内,大夫愛官職,士愛其家,過其所愛,是曰侵官。《反經》
不久,掌權人季孫派使者帶話責備孔子道:“先生讓弟子給徒役吃飯,是想奪取我的民衆嗎?”
可是,子路的直率,執拗的性格最終也沒有改掉,這為他的慘死埋下伏筆。孔子對此搖頭歎息說他 “不得其死” “衛國之亂,子路必亡”。
孔子在出公八年(前485年),來到衛國,他一看衛國形勢不對,第二年就返回魯國去了,倔強的子路在衛國繼續做官。
二、子路愛管閑事。 衛國的太子蒯聩逃亡後,衛靈公要選擇新的接班人。
衛靈公四十二年(前493年)春,垂暮之年的靈公決定讓自己的小兒子郢當太子,郢不想當傀儡,堅決不同意。不久靈公歸西,南子讓公子郢承靈公之意即位,公子郢仍然不接受,他推薦蒯聩的兒子姬辄即位。最終姬辄即位,是為衛出公。
晉國的掌權者趙鞅讓太子蒯聩回衛國和蒯聩的兒子奪權。南子聽說後,下令發兵擊蒯聩,蒯聩隻得在城外等待時機。
蒯聩躲到自己姐姐家的菜園子裡,他姐姐有個兒子叫孔悝,孔悝握有兵權,而當時的子路就在蒯聩的外甥孔悝那裡當蒲大夫一職。
蒯聩試圖挾持孔悝以壯大自己的勢力來發動政變。
孔悝的母親支持蒯聩奪位,孔悝卻持反對态度。孔悝對母親有些看不慣,他的母親在他父親死後 ,愛上自家的仆人渾良夫,讓他受到不好的影響。
蒯聩為了拉攏自己的姐姐,明确支持姐姐的愛情,他允許姐姐改嫁,讓姐姐和新姐夫很感動。一感動,二人都當了蒯聩的盟友。
蒯聩繼續拉攏姐姐,讓姐姐強迫她兒子孔悝也加入。
他們匆匆準備歃血為盟,由于太緊急沒找到牛,直接擡來一頭豬。孔悝的母親拿着戈,孔悝的舅舅蒯聩帶着五個武士,把正在廁所裡方便的孔悝揪了出來,脅迫他登上了立盟約的土台子,一起搞事情。
孔悝的家臣栾甯正在吃燒烤,得知孔悝出事,趕緊一邊派人通知子路去解救,一邊打車護送衛出公往魯國逃。
子路大吼一聲,飛奔着來到城門口,嗷嗷叫着要進城。
這時,子路遇到了也在衛國做官的同學子羔從城裡出來。子羔将城裡發生的一切對子路說了,并勸他回去:“城門已經關了,别去了。”
子路說:“我拼命趕來就是要進城呢。”
子羔再勸,子路不聽,他意志堅決。
他說:“吃人家的飯,在人家出了事情的時候就要上。”這是夫子說的忠。(如果主子做壞事你也上?就算主子救了你的命,他要讓你幹壞事也不能幹啊)
這時,一個使若正好出城,城門開了一條縫,子路瞅準空當,一下子鑽進去,進了城。
子路怒氣沖沖找到了蒯聩,用劍指着他:“你趕緊放了我的主人孔悝”。嗜權如命的蒯聩看到子路來攔阻自己的大業,氣得紅了眼,立刻命令手下的人趕緊去弄死子路。
一陣昏天暗地的厮殺,開頭的一幕出現。
其實在那種情況下,子路的進城就是尋死。
衛出公出逃,大勢已去,說不定歃血為盟後的孔悝早就和母親、舅舅站在了一邊,畢竟舅舅曾是衛國的儲君,他當初的刺殺隻是要從淫婦南子手裡奪回自己家的權利罷了,他隻是被迫逃亡,暫失王位。
再說,蒯聩殺南子是天下都支持的行為,他的太子位又沒有宣告被廢。而子路隻是簡單認為蒯聩挾持了他的主子孔悝,他就得反對蒯聩,可是魯莽的子路沒有分析蒯聩是不會殺掉自己的外甥的,他正需要人手,他的姐姐也不允許他殺兒子呀。所以無論在大局勢上還是小局勢上,子路反對蒯聩都是錯誤的。
另外,無論是蒯聩掌權還是蒯聩的兒子掌權,或是其家族的任何人掌權那隻是人家的家事,子路有必要去管嗎?再說,你一個63三歲的老頭子了,都過了“耳順之年”了,在同學的再三勸阻下,還依然往死路上走?可以說,子路的腦子被孔子的一些禮教給灌死了,他缺乏變通,不善于審時度勢。
孔子教育子路“君子死,冠不免。”意思是,就算要死了也要保持衣冠整齊”,這就是讓人将穿着打扮看得比命都重要,這要是地震來了,泥石流、洪水來了,你還要穿着得體,舉止斯文嗎?肯定趕緊逃命要緊啊。
再說有些外表衣冠楚楚的人,究竟是個什麼人呢?因外表的掩飾讓人更加難琢磨了,一些 “金玉其外,敗絮其中”、“披着羊皮的狼”、“道貌岸然”…… 的人出現了,這樣的人更陰險,城府更深,讓人難分清是好人還是壞人,特别是女孩找對象,一個不小心看走眼,将悔恨終生啊。
本性率真的子路讓孔子毒害不淺,都死到臨頭了,還在對孔子錯誤的教導去愚昧地堅持,他最終的死法成為“肉醬”,還哪來的面子呢?也許他不說夫子教他的那句話,還激惱不了蒯聩和殺手們,要知道,蒯聩是非常恨孔子的,他知道“孔子見南子”對他意味着什麼。
孔子大概知道子路的死和自己的教導脫不了幹系吧,他心裡備受煎熬,再也找不到吃肉醬的任何理由。孔子悲痛欲絕,在子路死後 一年多,孔子也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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