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路過那個巷口時,夜幕已然關閉,偶有歸巢的鳥兒劃過長空,留下哭一般的悲鳴,寒冬已至。
第一次見到那對夫妻時,我才十三歲。卷面上過低的分數壓得我擡不起頭,直到走到巷口,那一聲浸過歲月長河的歎息聲響起,我才擡起頭。他們穿着與時代潮流相悖的長袍,在十二月的天裡坐着,挨着,手心搭着。發出歎息的是那位老奶奶,她花白的頭發剛過耳際,左手拿着暖袋,右手牽着老爺爺,俨然是在等待誰。發現我在看他們,兩人不約而同地對我笑了下,那是我所沒見過的及淺的笑。他們的目光也很快略過我,定格在别處。回頭,原來是他們的孫子回來了。
從來一個人回家面對冷鍋冷竈的我,心中無比着這樣的生活,暖洋洋的。後來機緣巧合,我與那位同學相識,漸漸地認識了那兩位老人,甚至還會去他家蹭飯。飯後,每每我與那同學嬉戲打鬧,二老總是在那裡端坐着,臉上亦是那極淺極淡的笑,不過總能持續良久。二老說,他們一天天看報,打牌,唯一的樂趣就是等孫子回來。同學常開玩笑說,他們的作文天,像是把一天重複了365次,我,望着他們二老的表情,仍然是那麼淡淡的,淡淡的悲傷。
後來我上了高中,換了路就少了聯系。可我的眼前似乎總是有個巷口,那裡站着兩位頭發斑白的老人,他們帶着淡淡的微笑,過着及其簡單的生活。直到有一天,不怎麼聯系的那位的同學,告訴我他們去世了。刹那間,心中溢滿了悲傷。那樣的人,在另一個世界應該也過的很好吧?
葬禮上,朋友哭的昏天黑地,決堤的淚怎麼都流不盡。那離去的何止是他的親人,也是我多年以前曾經有過的羨慕和對生活最美好的寄托。他們一直過的那般簡單的生活,平凡而安靜。因為孫子而給平靜如水的生活帶來了漣漪,讓簡單的生活充滿了幸福和滿足。那天,走出那個暗黑的屋子,陽光直直向我襲來。生活裡的一切,如細碎的陽光般鋪陳在了我的眼前,加班的父母幫我買好的生日蛋糕,年末父母給我買的新衣,還有街角的那家早點店,學校裡那個嚴肅的班主任……
這一切就像陽光一樣,簡單卻又那麼溫暖。